论知县阙官札子

论知县阙官札子

臣窃惟陛下天资仁圣,爱民重本。诏书数下,德意具昭。而奉承者在朝廷,推行者在郡县。自朝廷下之省部,省部下之监司,监司下之郡,皆行文书而已。至于郡下之县,始及于元元之众。然则,最近民而实行陛下之德意者,莫切于县令。

臣伏睹近日诸路奏请,如虔、吉管下,永静将陵、德州平原,成都、利州等路,皆以县无正官上达圣聪。而河南、明州、陕西、广东,且皆奏乞差人。吏部以见榜阙多,自春季至今,更不刷阙。见在任人,日有申明过满,乞省罢及催差替人者。而替期未至者亦多乞宫观,或愿就监当。大抵诸路县邑,不阙官则多未有替人。

太平多士之时,人乐仕宦,而百里之任,顾独惮往。其说有四:苟免之途多、难工之事众、督察之官不公、赏罚之施不均故也。先帝成宪:初改官人,必令作县。关升通判,必实历知县人。熙宁、元丰间,用恩赏改官,免知县者少。今恩赏改官者众,而用考第改官人,力足以取堂除、乞宫祠,则不复到部。通判阙,自监当人以上,稍有因依,皆可径得,盖不必用实历关升。况创制员阙,有与当实历者;诸司辟官,有乞理实历者。然则,谁肯屑为县道哉?臣所谓苟免之途多者,此也。

治县之才,世固以为难。而责办于法度之中、取成于法度之外者,又不能无。凡买物,曰置场之类者,不均敷则不能应抛降之数;凡卖物,曰铺户之类者,不抑配则不能及桩立之额。运送纲栰,贴助夫役。水旱之诉,蠲租则失漕计之指;公使之须,守法则取州郡之怒。臣所谓难工之事众者,此也。

守倅之贤,未必能服人;而行县季点者,又其下僚。监司之才,未必能戢下;而往来督责者,又其属官。文檄之辞,阳戒以无违诏令;而风指之峻,阴趣使抵冒法禁。守倅、监司,不特资以免责;而喜功生事者,方以为进身之利。臣所谓督察之官不公者,此也。

致功就事,县任其劳。论罚,则独厚于他官;第赏,则每居于下列。臣所谓赏罚之施不均者,此也。

夫近民之官,而所以病之者若是,遂使所在阙人,元元受弊。方兹议员多而添阙,孰若先填阙以修官?臣愚欲望圣慈,申严实历之制,舒究责办之实。戒监司、守倅,使同利害;公赏罚劝沮,使当功罪。庶几人无惮往之心,不为避免之计。县得正官,职有常守,必有能为陛下宣布德泽、勤恤下民者。事始朝廷,而及天下,其利甚大。惟陛下裁择。

《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一,台湾学生书局影印永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