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旌麾园记

清河公既作经武堂，语其属曰：“君子之教，必因人之所甚欲而寓所不欲焉。饮酒而习射，故觵挞不骇。从禽而习战，故誓禁不拂。凡吾堂之作，固不曰资燕喜、备游观，而盛服以临吏士，令行如霜，不枚而寂。是谁与歌舞之哉？吾将使人劝趋乐赴，声气愉怡，而视听不耸，则吾堂之事沛乎其易易矣。”于是，即堂背尽城筑亭，以为游集栖息之所。因故水别穿二方池，为桥东西，跨以达于亭。既又仆除颓垣废堋，则高阳台见于左，经武旧堂与水间一亭见于右。轩露映发，如献如酢。公喜曰：“吾得之矣！”乃镌补凸凹，疏塞壅豁，指布台榭之所置及莳花种木之所宜，口讲手画，皆就条理。而观者怳然，如记昔游，如阅奇画，遂欲眩丹碧而撷芳菲也。

既图具，邦人有进者，曰：“公有德于我，旧矣。自从事以至为帅，不苟于我有邦。规模设张，惟久远是务。新堂之作，无须于我增胜概于河山，保惠无虞。而泻泽荒莱，复化为丽绝曲折之游。岁时乐胥，士女和会，自今兹无穷休，且使有事于经武者无倦。公之所寓深矣。愿无忘公之德。”

某辄推是意，而命诸名。民属于贤，渊珠山玉于鲁季子，审其斁思。旧堂宜名曰“来贤堂”。慈惠之施，我则有本，奚取于水？河润九里。水间亭宜曰“流润亭”。临人不愧，使君寿考，高明之崇，纳此日月。台宜曰“存景台”。桃李成蹊，松柏后凋。种木者谁，有斐君子。四时门亭宜曰“种德亭”。杖屦逶迤，民乐岂弟。其趣超然，一丘一壑。中休亭宜曰“成趣亭”。雨露之播，有晔其华。健步远移，从众好耳。新堂西亭宜曰“繁华亭”。暖然似春，吾道不粃。草木欣荣，孰披拂是？新堂东亭宜曰“惠风亭”。从公于堂，知乐其乐。优哉游哉，处女虓虎。负城亭宜曰“和乐亭”。虽然，天下之事，一废一兴，默自有数，而瀛之有此。适自公始，固将以荣公之来。故又取杜子美“十年出幕府，自可持旌麾”语，合而名之，曰“旌麾园”。

而子城北楼门，适园门也。邦人更以是说之：“夫物之不治，每出于乐因循而事须臾。乐因循，故堂上有不粪者；而事须臾者，宁肯执逆旅难俟之木，以冀园林之成于数十年后。”

昔秦襄公始命，有园囿之乐。《诗》则美之曰：“游于北园，四牡既闲。”而召伯所舍之木，人相与嘱：“勿翦勿伐。”公方收拾官弃余，成就壮观，以寓政事而访耆旧；以地所宜，变气布种，因以习知神农之学，劝课其民。则与夫乐因循而事须臾者，岂可同日语哉？吾见其《驷驖》《甘棠》之美，将作于今而传于后也。庶几，名字附以不朽焉！

《初寮集》卷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