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いってみれば」的历时性调查
要究明「いってみれば」一词是如何产生的，其实就是调查、分析「いってみれば」中所包含的要素是怎样通过语法化的过程，最终呈现出词汇化的结果的。
「いってみれば」一词从表面的结构来看，包括动词「言う」和「みる」以及表示条件的助词「ば」。「言う」和「みる」这两个动词通过助词「て」连接构成复合动词「いってみる」的形式。其中接在后面的「みる」表示“试着做……”的意思，是抽象化的用法。所以可以说，「いってみれば」中包括了A.动词「いう」的连用形「いって」，B.接在其他动词后面、语意抽象化了的「みる」以及C.表示条件的助词「ば」这三个部分。
这三个部分在上古日语中都已经出现。助词「ば」古来有之，自不必说。关于动词「言う」，『日本国語大辞典（第二版）』中列举了例句（2），足以见得早在上古时期[1]的文学作品《古事记》中就已出现了这个动词。
（2）泣かじとは汝は伊布（イフ）とも（古事記·上·88）
（现代日语译文[2]：決して泣くまいとお前は言っても）
关于接在其他动词后面使用的「みる」，嶋田（2009：139）对该语法形式进行了历时性调查。嶋田指出，上古时期的歌谣集『万葉集』（编纂于8世纪）中就出现了动词后接「見」的连用形作为词尾的例句（3）。
（3）梓弓 引見緩見思見而 既心歯 因余思物平（万葉集2986）
梓弓引きみゆるへみ思ひ見て すでに心は 寄りにしものを
（现代日语译文：梓弓を引いてみたり緩めてみたりするように、いろいろ考えてみて、もはや心はあなたに寄ってしまったものを）
嶋田认为，（3）中出现的“V+「見る」的连用形”中并不包含助词「て」，但从意思来看此处的「みる」已经带有“尝试”的含义。因此，这可以看作动词「みる」接在其他动词后面构成复合动词时语义发生虚化的开端。
如果说此时的「てみる」的语法化现象尚不明显，那么『土佐日記』开篇首句（4）中的「てみむ」，则可以解释为是语法化之后的「てみる」了。『土佐日記』存在诸多异本，比如（4b）中所示藤原定家所抄的版本，就因对原文加上了很多自己的理解而出名。定家本中，将青谿书屋本中「てみむ」的部分直接译成了「こころみむ」。从这一例句中至少可以看出，在这一时期，「てみる」处于语法化的过程之中。
嶋田还举出了『平家物語』中出现的例句（5），他认为「てみる」这一表达形式在很早的时期就已经开始了语法化的过程，并作为一个固定的语法表达形式沿用至今。
（4）a.男もすなる日記といふものを、女もしてみむとて、するなり。（青谿書屋本·土佐日記·935年）
b.男もすといふ日記といふものを女もしてこころみむとてするなり。（定家写本·13C）
（现代日语译文：男も書くと聞いている日記というものを、女であるわたしも試みてみようと思って書くのである。）
（5）行の心みに、きこゆる滝にしばらくうたれてみんとて（覚一本·平家物語·1371年）
（现代日语译文：修行の小手調べに、有名な那智の滝にしばらく打たれてみようと）
另外，嶋田还指出，与「てみる」一样，「みれば」的形式也从『万葉集』中就可以看到。
（6）時守之 打鳴鼓 数見者辰尓波成 不相毛怪（万葉集2641）
時守が 打ち鳴す鼓 数みみれば、時にはなりぬ 逢はなくも怪し
（现代日语译文：時守の打ち鳴らす鼓を数えてみると約束の時刻になった、逢いに来ないのは奇妙だ。）
综上所述，A.动词「いう」，B.接在其他动词之后语义虚化了的「（て）みる」，C.表示条件的助词「ば」以及B+C即「てみれば」这四种形式都是自古有之。而接在其他动词的连用形后面，表示“尝试”之意的B「てみる」，最晚在中世前期，也已经作为一个语法表达形式固定下来了。
从理论上讲，作为在A、B、C的基础上可能出现的词汇形式，这三个部分可以组合成A+B，即「いってみる」；A+C，即「いえば」；还有A+B+C，即「いってみれば」这三种形式。因为B出现得较其他两者要晚一些，因此，从先后顺序来看，大致上可以推测出，在经历了A+C→A+B→A+B+C的三个阶段之后，出现了作为一个词单独使用的「いってみれば」。下面，通过历时性例句调查，来看一看上述假设是否符合「いってみれば」一词实际的演成过程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具体发生了哪些变化。
2.1 A+C：从「いはば（いわば）」到「いえば」
作为与「いってみれば」用法相近的词，『日本国语大辞典（第二版）』（以下略为『日国』）中还举出了「いうならば」和「いわば」等。从这些词出现的时间来看，这几个词中出现得最早的是「いわば」一词，即上一节提到的A+C形式，这也部分印证了上一节假设里列出的三个阶段的先后顺序。下面，为了探究「いってみれば」一词的形成过程，首先来看一下「いわば」一词的历史。
关于「いわば」，『日国』中将该词语的构成解释为“由动词「いう」的未然形，加上接续助词「ば」所组成”，并列举了「言ってみれば、たとえて言えば、たとえば」几个近义词作为该词的释义。『日国』中举出的「いわば」的早期例句为『古今和歌集』的假名序中的句子，并指出在中古时期「いわば」的例句很少，只在『古今和歌集』的假名序中可以看到。到了中世，该词几乎完全被用在论说类文体的文章之中。
（7）大伴黒主はそのさまいやし。いはば、たきぎおへる山人の、花の陰にやすめるがごとし（古今和歌集〈905～914〉仮名序）
针对「いわば」一词的先行研究也不多见，主要有森田（1989）和青木（2012）。森田（1989）指出，「いわば」通过动词「言う」的假定形，来表示类似「言うならば」「言ってみれば」的意思。具体来说，解释说明一个复杂的事情时，「いわば」通过比喻举例等方式来提示一个单纯的结论。比如，
（8）気象現象というのは、きのうから今日、おとといからきのうと、大体つながっています。ところが地震というのは突発現象ですからね。いわば、棒が曲がっていくのが気象現象で、棒が折れるのが地震ですから。（森田1989：166）
（8）中，前半部分对气象现象和地震进行了抽象的说明，在「いわば」后面，通过「棒が曲がる」「棒が折れる」这两个直观易懂的对比进一步进行了解释。
青木（2012）以『方丈記』为调查对象，指出大福光寺本的『方丈記』中包含以下两个「いわば」的例句[3]，都是表示「仮に言うならば」「たとえて言うならば」的意思，并且都与后文的比喻举例呼应。
（9）a.その主人と栖と無常を争ふ様、いはばあさがほの露に異ならず。（585·8）
（现代日语译文：そうして、あくせくした人も、その建てた豪奢な邸宅も、先を争うようにして変ってゆく、消えてゆく。言ってみれば、朝顔とその露に同じだ。）
b.ここに六十の露消えがたに及びて、さらに末葉の宿りを結べる事あり。いはば旅人の一夜の宿を作り、老いたる蚕の繭を営むがごとし。
（现代日语译文：さて六十になって、今さらにまた、余生の住いを設計した。言ってみれば、旅人の最後の夜の宿、老いた蚕の繭づくりのようなものである。）
青木指出，与『方丈記』同时期的其他院政镰仓时期的假名资料中，除了同为鸭长明所著的『発心集』中也有四例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いわば」的例句。青木认为，这个词的使用可能是鸭长明个人使用偏好的问题。加之，由于平安时期也鲜少出现「いはば」一词，青木认为，『方丈記』中「いわば」的使用，可能是受了『古今和歌集』的假名序的影响。
本文的例句调查中，没有收集到近世时期「いわば」的例句，而从近代的杂志资料收集到78例。这可能与调查的近世语料以噺本和人情本为主，口语性质比较强，不符合「いわば」的使用环境有关。而近代的杂志，包括『太陽雑誌』『明六雑誌』『女学雑誌』等，采用的都是比较生硬的书面语体，所以「いわば」更容易出现。
另一方面，随着后来「未然形＋ば」向「已然形＋ば」的转化[4]，在中世的语料中，还出现了少量与「いわば」一样表示「いってみれば」之意，并且可以作为一个词独立使用的「いえば」。比如，
（10）武士たる輩、いへば数代の朝敵也（神皇正統記·下·後醍醐·1339～1343）
虽然在近世和近代的一些语料中可以看到作为一个词单独使用的「いへば」，但是这个用法并没有保留到现代日语之中，本文从现代日语的语料中只收集到下面一个例句。
（11）ある地域の人びとが共通の時刻制の上に立って行動し、活動していることは、いえば近代の誕生でもある。（吉田光邦『工芸の社会史』1987年）
可以说，能够单独使用的「いわば」以及「いえば」在中世时就已经出现，并多用于近代，这为后来出现的「いってみれば」奠定了结构的基础。一方面，原本作为实义动词使用的「いう」需要出现在「～をいう」「～という」的结构之中，而上面看到的能够单独使用的「いわば」以及「いえば」中的动词「いう」语义发生了虚化，作为实义动词使用时的「～を」「～と」的部分消失，这说明在很早的时期「いう」就出现了脱离原有动词意义的语法化，与助词「ば」结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可以单独使用的词。另一方面，以动词「いう」的条件形的形式作为一个可以独立使用的词，说明此时的条件形所表达的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因果关系。而正是这种非因果关系的环境，赋予了「いわば」「いえば」脱离条件从句，进一步发生语法化的可能，这为后来的「正確にいえば」「いってみれば」等表达形式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2.2 A+B+C：从「いってみる」到「～いってみれば」再到「いってみれば」
那么，在上述背景下，「いってみれば」一词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如前文所述，嶋田（2009）指出「てみる」的形式在上古时期的日语资料中就已经存在。但是本文所收集[5]的「てみる」的早期例句中，前接的动词多为表示具体动作的动词，如「行く、焼く、巻く」等，直到中世后期才看到前接「いう」的「てみる」的例句。
（12）妻「なふいたやなふ、そのやうにめさらふならば、いんでととさまかかさまにいはふぞよ」夫「やれやれおかしひ事を云、いふたらばこはひか（扇ひろげ、刀にてをかくる）おそらくはいふてみよ」妻「おんなにむひて、それはなんとした事ぞ」（虎明本狂言集·岡太夫·354頁8行·1642年）
（12）中，妻子对丈夫说的话很生气，说如果你还这样的话就去娘家告状。丈夫听了很是不屑，对妻子说「おそらくはいふてみよ」，表面看意思是「かならずそういってみろ」。而实际上这个句子中虽然没有表示假设的助词「ば」，但是「てみる」以命令形的形式出现，其功能与条件句相近。所以丈夫说的话其实是一种威吓，意思是「かならずそういってみろ、（いったらひどい目にあわせてやるぞ）」。关于这种「てみる」的命令形与条件句的关系，菊田（2011、2013）中有详述，本文就不多赘言了。这一例句是本文的调查中收集到的动词「いう」后接表示“尝试”之意的「てみる」的最早的例句。此时的动词「いう」作为实义动词使用，与本文开头中所举出的「いってみれば」用法不同。
到了近世，噺本资料中出现了以下与中世后期的用法有所不同的例句。
（13）夫、孝ハ天の経也、地の誼也とよめど、何の事か、お主ハ知るまい。天地の四季のきせつを請て、万物が生ずる。早くいつて見れバ、おぬしが乳を呑で育つ様に、草木も天地の父母にそだてられるときは、やつぱり乳のやうに雨をなめて…（噺本·花の咲·106·3294）
（14）友達「出雲の縁結といふハ有ことかの」亭主「有とも。我々でいつて見れバ、呉服屋の帳合といふものよ（略）」（噺本·花の咲·114·3610）
（13）和（14）并不像上面的（12）那样可以明确判断出「いう」的动作主体是对方，这两句中的「いう」的动作主体可以理解为说话人自己，也可以理解为泛指一般大众，无论怎么理解，这都不会仅仅是听话人所做的动作。而这两个句子中的副词成分「早く」「我々で」是修饰动词「いう」的，所以此时「いう」还部分地保留着作为实义动词的含义。但是，结合前后文可以发现，这两个句子中的画线部分与（12）不同，虽然形式上是条件句，但功能并不在于表示假设与结论的条件关系。（13）中前半部分讲了“考为天经地谊”的道理，因为比较抽象，在「早くいってみれば」后面用实际生活中可以感受得到的实例进一步进行了解释。同样地，（14）中，亭主的朋友问他“究竟是否有出云大社会为人们结姻缘一说呢”，亭主举了身边的「呉服屋の帳合」的例子，“结姻缘这件事对出云大社来说，那就好像是我们看到裁缝缝衣服一样”，这样的类比使说明十分直观。在这两个句子中，「早くいってみれば」和「我々でいってみれば」的作用就是提示后文的解释说明部分，而「いう」这个动作实现与否，并不对后文解释说明部分产生影响，也就是说后文部分并不是「いう」这个动词实现后出现的结果。可见，此时的动词「いう」已经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语义虚化。
在江户时期，不带任何修饰成分、单独使用的「いってみれば」还没有出现，即使到了近代，「いってみれば」也多前接修饰成分，以「～でいってみれば」「～を例にいってみれば」等形式出现，（15c）那样单独使用的例子很少。比如，
（15）a.之れは一部落の者が集つて組織してゐる結社的のもので、此の附近（淀橋）で言つて見れば、角筈郷中柏木郷中と言つた風のものが幾つも出來てゐるのです。（勝田孫弥「薩摩人の子供の教育法」『女学世界』1909）
b.又他の例を我國に取て云ふて見れば、鰹及び鮪の漁業季節が、最初太平洋沿岸の南端から始まつて、漸次に其沿岸を北方に進み、津輕海峽を越えて日本海方面へ移り、秋の末冬の初め頃、石川縣の海岸邊で終ると云ふ…（岸上鎌吉「魚類は無盡藏なるか」『太陽』1909）
c.…金を貰つたら、自分の一日一日が、全で生き甲斐のないものになつてしまひさうに思はれて來たからです。言つてみれば、男に身を任せるといふ氣持になるに違ひない、と斯う思はれて來てならなかつたのです。（湯浅真生「或る女の陳述」『太陽』1925）
另外，汤泽（1957：337）所收录的江户时期的接续词中包括了结构上与「いってみれば」十分相似的「してみれば」，并列举了以下的例句。
（16）a.江戸ッ子の金をおまへがたが、むしり取て行くのだ。して見れば江戸は諸国の為には大切な御得意様だから。（浮世床·初中）
b.ほかに血縁といふはないとの事。シテ見れば何処へ相談にも及ぶまい。（花嫁·一·三ウ）
虽然「してみれば」与「いってみれば」在用法上差别较大，前者多用于提示某种发现或者结论，后者则与「いわば」类似，多用于比喻举例。但是，“语法化程度较高的动词+「てみれば」”这一形式，已然具备了扩大其词汇化范围的土壤。
在现代日语中，如「いわば」一样单独使用的「いってみれば」就比较多见了，本文通过「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收集到176例这样的例句。这些现代日语例句中的「いってみれば」的用法，基本与本文开头的（1）中所列举的例子一致。
（1）a.従来この芝居が主演女優の朗唱を聞く芝居だったとしても、それは不思議ではない。いってみれば、歌舞伎だって役者の芸や女形の美しさを見に行くのだから、それは同じことなのだ。（風間研『パリの芝居小屋から』筑摩書房1987）
b.あの子たちは、いってみれば、予備軍なのよ。（中田潤ほか『背番号三桁』竹書房2004）
c.自我同一化は、トランスパーソナルでは錯覚であり、いってみれば「夢にすぎない」。（吉福伸逸編訳『トランスパーソナル宣言』春秋社1986）
d.女性を正式に籍を入れて嫁に迎える前に、言ってみれば試用期間のような形で一緒に住まわせ、婚家に馴染むようならそのまま嫁にし、馴染まないようなら実家に返す。（宮部みゆき『理由』朝日新聞社1998）
2.3 小结
通过上述调查分析可知，「いってみれば」一词的演成过程基本符合本文提出的假设，在动词「いう」和「みる」都发生虚化的基础上，经过了「いわば」「いえば」→「いってみる」→「いってみれば」的变化过程，最终「いってみれば」一词作为语法化的结果，成为一个可以单独使用的词。前接动词「いう」的「いってみる」这一表达形式极有可能最早出现于中世末期狂言资料中。随着动词「いう」一词语法化程度的加深以及其所处的条件句语义功能的弱化，从近代开始「いってみれば」已经可以作为一个独立词单独使用，其功能与「いわば」类似，不同之处在于「いってみれば」受文体的限制较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