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此讲述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石林彝族自治县蒲草村的人到远处去请一个密枝神,密枝神附着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上,蒲草村的人用一只口袋把密枝神背回去。到了月湖村的地界上,那个石块就从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蒲草村的人以为是口袋被石块磨破了,准备把石块捡起来继续赶路。可是,他们发现石块变得很重很重,根本就拾不起来。他们回去赶来牛车,合力把石块抬到牛车上,结果牛车也被压坏了。反复折腾没有结果,蒲草村的人才反应过来,这个密枝神看上月湖这块地方了。于是,他们就让密枝神留在了月湖村。从那以后,月湖村的人就于每年农历鼠月的第一个鼠日,在密枝林里祭祀密枝神。2000年我去石林彝族自治县月湖村做田野调查时,村里的毕摩给我讲述了这个密枝神的传说。
2000年4月,我到石林彝族自治县的月湖村去做田野调查。我调查的主题是月湖村撒尼人的密枝节。我打算在撰写硕士论文的同时,制作一部关于密枝节的民族志电影。经过4个月的田野调查之后,我去找当年主持密枝节仪式的毕摩,向他说明我田野调查的目的。当我说到要把密枝节的整个过程记录下来的打算时,毕摩说,密枝节是他们祖辈传下来的节日,不可以让外人拍摄,在密枝林里举行的活动都不会让外人看的。不过,在我准备离开时,他说,如果村委会主任同意拍摄的话,他就让我拍摄。于是,我请了村委会的潘主任和我一起再一次去到毕摩家。潘主任向他解释说,我的拍摄,会有利于当时月湖彝族文化生态村的建设。于是,毕摩同意我用摄像机记录密枝节的整个过程。到密枝节的头两天晚上,一个和毕摩很要好的村民来找我,说毕摩虽然同意我拍摄,但我还是要遵循月湖人的习惯才可以。拍摄当天,我必须带上一块一丈长的红布,以及一只已经会打鸣的红公鸡。于是,我去距离月湖村8公里的北大村买了红布,回到村里买了一只已经会打鸣的红公鸡。密枝节当天早上,我带着红布和红公鸡来到毕摩家,毕摩很高兴地接过红布和红公鸡。他先带着我去了密枝林,告诉我当天下午他们在密枝节举行的祭祀活动的路线。之后毕摩让我披着红布,抱着红公鸡,跟着他,穿过大半个村子,来到密枝头家门前。密枝头在家里,毕摩在屋外,中间隔着一道门槛,毕摩和密枝头用彝族撒尼话交流了一阵子之后,毕摩转回头来对我说,他已经把我要拍摄的情况都向密枝神说了,密枝神已经同意了我拍摄,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在哪里我都可以拍摄。这是2000年我为了拍摄月湖村密枝节的一段经历。
云南省石林彝族自治县境内撒尼人的密枝节,是“与群体居地或领域相联系的一种崇拜”[1]。尽管不同村寨在密枝祭祀时间、祭祀执事团成员的数目及选择条件、所用牺牲的种类及要求、祭祀过程及其操作细节等方面不尽一致,但几乎所有村寨的密枝节都是以村寨为单位,由毕摩带领祭祀执事团成员主持祭祀活动,在本村的密枝林中献祭本村的密枝神,以达到“驱除瘟疫、报神功、祈来年人畜兴旺、五谷丰登”[2]的祭祀目的。“密枝”是撒尼语的音译,“密”有“地” 的意思,“枝”表示“跳或钱”。正如前文所述,该词一般不单独使用,常与其他词汇合在一起表达新的意思。撒尼人每年都要定期祭献密枝神,祈求密枝神护佑村里的人畜和庄稼。但是,不同村寨在密枝林类型、密枝神载体、祭祀牺牲、祭祀时间、祭祀细节等方面都存在差异。例如与月湖村相邻的老挖村,在密枝祭祀的时间、祭祀牺牲、祭祀程序等方面,都与月湖村有着明显的差别。月湖的密枝神载体是一块状如青蛙的青黑色石头,一年四季都放在密枝林里一个以石头垒起的石洞中。每年鼠月(农历十一月)的第一个鼠日,毕摩和密枝祭祀执事团成员便会带上祭祀所用的道具、毛色净白的绵羊、会打鸣的红公鸡去密枝林里祭祀密枝神。这是2018年出版的《石林月湖村的密枝节》[3]一书中的内容。
第一个段落中,我在讲述一个传说。我听月湖村的毕摩讲过,记住了,在此复述出来。这个内容,和我没有直接的关系。
第二个段落中,我在叙述我自己的一段经历。我是这段经历的亲历者,我能够把自己经历中的细节叙述出来。
第三个段落中,我在阐述自己对于石林县撒尼人密枝节的思考和理解。这个阐述建立在较长时间的田野调查基础之上,具有总结和概括的性质,并且含有我对密枝节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