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注家们的时代

3 旧注家们的时代

这样,东汉、三国,进而五胡十六国,在专门是为政者们之间,尽管《汉书》有作为可以引出刑政的实际智慧的书籍,或者是作为能够教给人们军事谋略的书籍而被阅读的时候,但是在另一方面,从很早的东汉时代起《汉书》的注释就被开始撰写了。有关汉、魏、晋的《汉书》注的大概,在颜师古的《前汉书叙例》中被分为凡十条,其中的第二条很详细。而且在其末尾的第十条中,又详列了以汉、魏、晋为中心的《汉书》注家合计23人的名氏和爵里的名单。那无非是师古注提出名字而引用的地方,属于所谓旧注的人们的名单。现在我想顺着《叙例》的第二条,略述一下有关汉、魏、晋的《汉书》注。

“《汉书》旧无注解,唯服虔、应劭者,各为音义,自别施行。”

服虔的传,当然是列于《后汉书·儒林传》中的,说是其只有《春秋左氏传解》,而没有说《汉书》注的事情。《隋志》中著录有“《汉书音训》一卷,服虔撰”。有关应劭的《驳议》,前面我们已经接触过了。在《后汉书》的本传中作为应劭的著书之一而列出了《集解汉书》。但是《隋志》是作为“《汉书》一百一十五卷,汉护军班固撰,太山太守应劭集解”、“《汉书集解音义》二十四卷,应劭撰”而著录的,如《叙例》在后文中指出的,还有如姚振宗指出的那样,大概应该改为前者是蔡谟撰,后者是臣瓒撰。可是,在服虔、应劭以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存在过《汉书》注。在应劭的《集解汉书》中,如同从其书名就可以想象到的那样,可以认为是将前人的注释汇集起来的东西。同样在应劭的《风俗通义》卷六《声音篇》中,除了有云“谨按:《汉书旧注:‘箛,吹鞭也。箛者,怃也。言其节,怃威仪’”,“谨按;《汉书云:‘荻, (24) 也,言其声音荻荻,名自定也’”之外,在《史记·高祖本纪》“以沛为朕汤沐邑”的《集解》中也引《风俗通义》,而有云:“《风俗通义》曰:‘《汉书》注,沛人语初发声皆言“其”(ch‘i)。者,楚言也。高祖始登帝位,教令言“”,后以为常耳。’”(SH.8,81)这里就讲到了《汉书》注。进而还有,在《汉书·文帝纪》后六年夏四月,遇大旱,“发仓庾以振民”,其师古注引应劭说有云:“应劭曰:‘水漕仓曰庾。胡公曰:在邑曰仓,在野曰庾。’”(HP.4,18b)从师古注的体例来推断,胡公的“胡公曰”肯定是被应劭注中所引述的。 (25) 胡公是《汉官解诂》的著者,可以推测大概就是胡广。

总之,作为东汉人的注释服虔和应劭等人很早就各自单独进行着了 (26) ,将这些汇集成一体的是西晋的晋灼,还有臣瓒。在《叙例》中接着说:

至典午中朝,爰有晋灼,集为一部,凡十四卷。又颇以意增益,时辩前人当否,号曰《汉书集注》。属永嘉丧乱,金行播迁,此书虽存,不至江左。是以爰自东晋,迄于梁、陈,南方学者,皆弗之见。

晋灼是河南人,晋代的尚书郎(参考《叙例》第十条的名单)。《隋志》中著录有“《汉书集注》十三卷,晋灼撰”。虽然晋灼注没有传到江南,但是照理是历经五胡十六国而在华北流传的。在这一段文字当中,使人感到好像充满着这样一种自负似的,即我师古注可以利用南朝学者不能看到的旧的注释 (27) 。即可以认为,这是想表明与南学对立的一种立场。有关这一点,在后面我还会再提到的。 (28)

有臣瓒者,莫知氏族。考其时代,亦在晋初。又总集诸家音义,稍以己之所见,续厕其末,举驳前说,喜引竹书,自谓甄明,非无差爽。凡二十四卷,分为两帙。今之集解、音义,则是其书。而后人见者,不知臣瓒所作,乃谓之应劭等集解。王氏《七志》、阮氏《七录》,并题云然,斯不审耳。学者又斟酌瓒姓,附著安施,或云傅族。既无明文,未足取信。

汲冢竹书的发现是在西晋武帝咸宁五年(279年)至翌年太康元年(280年),或是进而到其后年的太康二年(281年)的事情 (29) ,从这个事情也可以说以臣瓒为西晋人大概是合适的见解。利用新出的汲冢竹书的史书研究有成为当时流行的趋向。 (30) 总之,臣瓒充分利用竹书的情况即如以下所列的资料那样。特别是关于其中的(2)、(6)、(8),希望读者同时也能体会到颜师古所讲的“喜引《竹书》,自谓甄明,非无差爽”的意思。

资料Ⅰ 臣瓒注所引的竹书

(1) 《高帝纪》“魏人周市略地丰沛,使人谓雍齿曰:丰,故梁徙也〈文颍曰:晋大夫毕万封魏,今河东河北县是也。其后为秦所逼徙都,今魏郡魏县是也。至文侯孙惠王,畏秦,复徙都大梁,今浚仪县大梁亭是也。故世或言魏惠王,或言梁惠王,至孙假为秦所灭,转东徙于丰,故曰丰故梁徙也。臣瓒曰:《史记》及《世本》,毕万居魏,昭子徙安邑,文侯亦居之。《汲郡古文》云:惠王之六年,自安邑迁于大梁。师古曰:魏不常都于魏郡魏县,瓒说是也。其他则如文氏之释。〉”(HP.1A,11a)。

(2) 《武帝纪》元鼎四年“诏曰:祭地翼州,瞻望河洛,巡省豫州,观于周室,邈而无祀。询问耆老,乃得孽子嘉。其封嘉为周子南君〈臣瓒曰:《汲冢古文》谓卫将军文子为子南弥牟,其后有子南固、子南劲。《纪年》,劲朝于魏,后惠成王如卫,命子南为侯。秦并六国,卫最后亡,疑嘉是卫后,故氏子南而称君也。初元五年为周承休侯,元始四年为郑公,建武十三年封于观为卫公。师古曰:子南,其封邑之号,以为周后,故总言周子南君。瓒说非也。例不先言姓而后称君,且自嘉已下,皆姓姬氏,著在史传。〉,以奉周祀”(HP.6,19a~b)。

(3) 《地理志》“右扶风……栒邑 有豳乡,《诗》豳国,公刘所都〈应劭曰:《左氏传》曰,毕原酆郇,文之昭也。郇侯贾伯伐晋,是也。臣瓒曰:《汲郡古文》,晋武公灭荀以赐大夫原氏黯,是为荀叔。又云文公城荀。然则荀当在晋之境内,不得在扶风界也。今河东有荀城,古荀国。师古曰:瓒说是也。此栒读与荀同,自别邑耳。非伐晋者。〉”(HP.28A1,35a)。

(4) 同上“河东郡……北屈 《禹贡》壶口山在东南。莽曰朕北〈应劭曰:有南故称北。臣瓒曰:《汲郡古文》,翟章救郑,至 (31) 于南屈。师古曰:屈音居勿反。即晋公子夷吾所居。〉”(HP.28A1,51b)。

(5) 同上“河南郡……开封 逢池在东北,或曰,宋之逢泽也〈臣瓒曰:《汲郡古文》,梁惠王发逢忌之薮以赐民,今浚仪有逢陂忌泽,是也。〉”(HP.28A1,73a~b)。

(6) 同上“颍川郡……阳翟 夏禹国。周末,韩景侯自新郑徙此。户四万一千六百五十,口十万九千。莽曰颍川〈应劭曰:夏禹都也。臣瓒曰:《世本》,禹都阳城。《汲郡古文》亦云居之。不居阳翟也。师古曰:阳翟,本禹所受封也 (32) 。应、瓒之说皆非。〉”(HP.28A1,86a~b)。

(7) 同上“颍川郡……父城 应乡,故国,周武王弟所封〈应劭曰:《韩诗外传》,周成王与弟戏以桐叶为圭,吾以此封汝。周公曰:天子无戏言。王应时而封,故曰应侯乡,是也。臣瓒曰:《吕氏春秋》曰:成王以戏授桐叶为圭,以封叔虞,非应侯也。《汲郡古文》,殷时已自有国,非成王之所造也。师古曰:武王之弟,自封应国,非桐圭之事也。应氏之说,盖失之焉。又据《左氏传》曰:邘晋应韩,武之穆也。是则应侯武王之子。又与志说不同。〉”(HP.28A1,90a)。

(8) 同上“北海郡……平寿〈应劭曰:古寻,禹后,今城是也。臣瓒曰:寻在河南,不在此也。《汲郡古文》云:大康居寻,羿亦居之,桀亦居之。《尚书序》云:大康失邦,昆弟五人须于洛汭。此即大康所居为近洛也。又吴起对魏武侯曰:昔夏桀之居,左河济,右太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河南城为值之。又《周书·度邑篇》曰:武王问太公曰:吾将因有夏之居,南望过于三涂,北瞻望于有河。有夏之居,即河南是也。师古曰:应说止云寻本是禹后耳,何豫夏国之都乎?瓒说非也。音斟。〉”(HP.28A2,83a)。

再回到《叙例》的记述上来看:

蔡谟全取臣瓒一部,散入《汉书》。自此以来,始有注本。但意浮功浅,不加隐括,属辑乖舛,错乱实多。或乃离析本文,隔其辞句。穿凿妄起,职此之由,与未注之前,大不同矣。谟亦有两三处错意,然于学者,竟无弘

蔡谟(281—358年),字道明,东晋初的重臣之一。《晋书》卷七七列有其传,说他是“总应劭以来注班固《汉书》者,为之集解”。所谓“谟亦有两三处错意”,大概就是指如下的诸条。希望读者特别地注意其中的(3)。

资料Ⅱ 师古注中所见的蔡谟说

(1) 《贾谊传》“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诿者,曰疏〈孟康曰,诿,累也。以疏为累,言不以国也。蔡谟曰:诿者托也。尚可托言信、越等以疏故反,故其下句曰:臣请试言其亲者。亲者亦恃强为乱,明信等不以疏也。师古曰:蔡说是矣。诿音女瑞反。〉,臣请试言其亲者”(HP.48,12a~b)。

(2) 《韦贤传》“邹鲁谚曰:遗子黄金满盈,不如一经〈如淳曰:,竹器,受三四斗。今陈留俗有此器。蔡谟曰:满者,言其多耳,非器名也。若论陈留之俗,则我陈〔留〕人也,不闻有此器。师古曰:许慎《说文解字》云:,笭也。扬 (33) 雄《方言》云:陈楚宋魏之间,谓筲为。然则筐笼之属是也。今书本字或作盈,又是盈满之义。盖两通也。〉”(HP.73,4b~5a)。

(3) 《货殖传》“昔粤王句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孟康曰:姓计名然,越臣也。蔡谟曰:计然者,范蠡所著书篇名耳,非人也。谓之计然者,所计而然也。群书所称句践之贤佐,种、蠡为首,岂闻复有姓计名然者乎。若有此人,越但用半策,便以致霸,是功重于范蠡,蠡之师也,焉有如此而越国不记其事,书籍不见其名,史迁不述其传乎。师古曰:蔡说谬矣。据《古今人表》,计然列在第四等,岂是范蠡书篇乎?计然一号计研,故宾戏曰:研、桑心计于无垠。即谓此耳。计然者,濮上人也,博学无所不通,尤善计算,尝南游越,范蠡卑身事之。其书则有《万物录》,著五方所出,皆直述之。事见《皇览》及《晋中经簿》。又《吴越春秋》及《越绝书》并作计倪。此则倪、研及然,声皆相近,实一人耳。何云书籍不见哉?〉”(HP.91,3b~4a)。

蔡谟以前的《汉书》注,全都是以单注本的形式进行的,在这里注本才开始出现。蔡谟注是在几乎全面承继了臣瓒注的同时,又将其散入于本文当中的。不过,颜师古非难说,由于其本文被割裂,而且是经常出现不适当的割裂,因此开启了在时人当中产生各种各样穿凿之说的端绪。如果认为与晋灼注在华北的流传相对应,而蔡谟注本正是流传于江南的《汉书》注的祖本,那么可以说颜师古对其持极其严格的态度,大概还是应该姑且留作记忆的事项之一。

《叙例》的第二条在以上就结束了。但是如果将其中所讲述的承袭关系简单加以图示的话,大体就是如下的样子:

不过所谓旧注并不止这五家。在《叙例》第十条的名单中,除了这五家之外还举出了18家的名字。那么我就不嫌其烦地照录在这里,并根据需要略加解说。

(1) “荀悦,字仲豫,颍川人。后汉秘书监。”如前所述,其是《汉纪》的著者。师古注专门作为《本纪》的注,即如“高祖〈荀悦曰,讳邦,字季。邦之字曰国。〉”(《高帝纪》,HP.1A,1b)、“孝武皇帝〈荀悦曰,讳彻。之字曰通。〉”(《武帝纪》,HP.6,1a)那样地,就是为了表示天子之讳而引用荀悦之说的。在荀悦那里并没有对《汉书》的注。可以想象到,颜师古是从原本在《汉纪》撰写中有关于天子之讳和其他避讳的例子而引用的。

(2) “伏俨,字景宏。琅玡人。”

(3) “刘德。北海人。”

(4) “郑氏。晋灼《音义》序云:不知其名。而臣瓒《集解》辄云郑德。既无所据,今依晋灼,但称郑氏耳。”这里,尊重晋灼的意见,而排除了蔡谟注本所根据的臣瓒集解的意见的情况,还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5) “李斐。不详所出郡县。”

(6) “李奇。南阳人。”

(7) “邓展。南阳人。魏(确切地应改作汉。下同)建安中,为奋威将军,封高乐乡侯。”在《三国志》卷二《魏志·文帝纪》注引曹丕的《典论·自叙》中,可以看到曹丕曾经借着酒劲取食膳中的芊蔗与邓展比剑的故事。

(8) “文颖,字叔良。南阳人。后汉末荆州从事。魏(汉)建安中,为甘陵府丞。”

(9) “张揖,字稚让。清河人。魏太和中,为博士。”余靖注《叙例》说:“一云河间人。”又注云:“止解《司马相如传》一卷。”为《广雅》的著者。

(10) “苏林,字孝友。陈留外黄人。魏给事中,领秘书监,散骑常侍,永安卫尉,太中大夫。黄初中,迁博士,封安成亭侯。”其事迹见于《三国志》卷二五《魏志·高堂隆传》、卷二一《魏志·刘劭传》注引《魏略》,是一个通晓古今之字指的经学家。如果据卷一三《王肃传》注,《魏略》将苏林等七人列于《儒宗传》。

(11) “张晏,字子博。中山人。”

(12) “如淳。冯翊人。魏陈郡丞。”

(13) “孟康,字公休。安平广宗人。魏散骑常侍,弘农太守,领典农校尉,勃海太守,给事中,散骑侍郎,中书令。后转为监,封广陵亭侯。”《隋志》中说:“梁有《汉书孟康音》九卷。”

(14) “项昭。不详何郡县人。”姚振宗怀疑或是《隋志》中有的“《汉书叙传》五卷,项撰”的这个人,或许是避晋讳而将“昭”改作“岱”了。而且注意到项昭之说只是在叙传的注中被引用的情况。

(15) “韦昭,字弘嗣。吴郡云阳人。吴朝尚书郎,太史令,中书郎,博士祭酒,中书仆射。封高陵亭侯。”也就是在《三国志》卷六五《吴志》中列有传的韦曜,《隋志》中著录有“《汉书音义》七卷,韦昭撰”。

(16) “刘宝,字道真。高平人。晋中书郎,河内太守,御史中丞,太子中庶子,吏部郎,安北将军。”余靖注云:“侍皇太子讲《汉书》,别有《驳议 (34) 》。”《隋志》中著录有“《汉书驳议》二卷,晋安北将军刘宝撰”。

(17) “郭璞,字景纯。河东人。晋赠弘农太守。”余靖注云:“止注《相如传序》及游猎诗赋。”郭璞当然在《晋书》中列有其传。

(18) “崔浩……。”只有此人例外的是北魏人。具体的留在后面考察。

那么,这18家与前面举出的五家是怎样的关系呢?如果依照王鸣盛的说法,在晋灼注中,除了服虔、应劭之外,伏俨、刘德、郑氏、李斐、李奇、邓展、文颖、张揖、苏林、张晏、如淳、孟康、项昭、韦昭总计14家之说被采用了,而且在臣瓒注中更采用了刘宝之说。蔡谟注本是全面地袭用臣赞注的情况已如前述。剩下的三家,也就是师古注新增加了荀悦、郭璞、崔浩之说。 (35)

总之,通览上述名单,魏晋时代成为《汉书》注释的一个最高潮时期的情况大概就清楚了。作为所谓旧注的时代,这样多的《汉书》注家的出现,是与当时《汉书》被广泛地阅读以及当时人们教育形成方面有关的情况相照应的现象。“史汉”也是清谈家们阅读的书之一。有一日,当谈论到名士们洛水游玩时的乐趣,王衍对乐光这样说:“裴仆射(裴)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张茂先(张华)论《》《》,靡靡可听。我与王安丰(王戎)说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世说新语·言语篇》)而且在此刘孝标注所引《晋阳秋》中说道:“世祖尝问汉事,及建章千门万户,(张)华画地成图,应对如流,张安世不能过也。”再有,郑默在皇后之父杨骏硬要将女儿嫁给郑默的儿子时说道:“吾每读《隽不疑传》,常想其人。畏远权贵,奕世所守。”(《晋书》卷四四)就这样地辞退了。还有,华谭在对晋武帝的对策文中主张说:“虽西北有未羁之寇,殊漠有不朝之虏,征之则劳师,得之则无益,故班固云:‘有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人不可臣而畜。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匈奴传赞》)盖安边之术也。”(同上卷五二)还有,左思请贾谧讲《汉书》(同上卷九二),在葛洪那里有《汉书钞》三十卷 (36) (《隋志》)等等。有关《汉书》的纪事是目不暇接的。还有,在《名士优劣论》的一章中列举了司马迁和班固之优劣的张辅,在这篇文章中所写的“世人论司马迁、班固,多以固为胜,余以为失”,大致就体现了当时对《史记》和《汉书》评价的归结点。在《名士优劣论》的其他二章中,也就是对曹操和刘备、乐毅和诸葛亮的比较论,都是张辅在推翻世人常识的地方有着自己的着眼点。“世人论司马迁、班固,多以固为胜,余以为失。迁叙三千年事,五十万言,固叙二百年事,八十万言,固烦省不敌。不如一也。良史述事,善足以奖劝,恶足以鉴诫。人道之常,中流小事,无取皆书。不如二也。毁败晁错,伤忠臣之道。不如三也。迁既造创,固又因循,难易益不同矣。又迁为苏秦、张仪、范睢、蔡泽作传,逞词流离,亦足以明其大才。此真所以为良史也。”(《艺文类聚》卷二二《人部·品藻》)以上所举出的,除了葛洪是生活到东晋初期的人以外,全都是活跃于西晋时代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