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戊子六月六日三十初度［1］
岁月骎骎［2］，笑三十、男儿如此［3］。也只羡、天边黄鹄［4］，人中青兕［5］。万里游踪今似昨，千秋公议非耶是［6］。叹读书、学剑两无成［7］，真堪耻！行不得，胸怀事。寿百岁，徒然耳。剩几杯美酒，数行清泪。莽莽乾坤真浩大，纷纷儿子①论生死。猛思量、佳处是谁知？沉沉睡。
【校】
①“儿子”，《愚山兰桂》本作“心事”。
【注】
［1］此词作于光绪十四年戊子六月初六日（1888年7月14日）。按：是年夏，张之洞任两广总督，聘请词人出任广雅书院首任山长，词人以经史词累授两广高材生，对岭南文化教育有极大的贡献，但此词却流露出词人报国无门、壮志未酬、谦逊自贬之情。初度：谓始生之年时。《楚辞·离骚》：“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后因称生日为“初度”。宋赵蕃《欧阳全真生日》诗：“南风属初度，杯酒相献酬。”
［2］骎骎：疾速。南朝梁萧纲《纳凉》诗：“斜日晚骎骎，池塘半生阴。”唐李绅《趋翰苑遭诬构四十六韵》：“骎骎移岁月，冉冉近桑榆。”
［3］“笑三十”句：词人感叹终年奔波，浮沉人海，有一事无成之感。虽然如此，却仍怀有精忠报国的壮志情怀。宋岳飞《满江红》词：“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4］黄鹄：比喻高才贤士。《商君书·画策》：“黄鹄之飞，一举千里。”《楚辞·卜居》：“宁与黄鹄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刘良注：“黄鹄，喻逸士也。”
［5］青兕：青兕牛，古代犀牛类兽名，鼻上有独角，毛青色，体重。《楚辞·招魂》：“君王亲发兮惮青兕。”王逸注：“言怀王是时亲自射兽，惊青兕牛而不能制也。”汪兴祖补注：“《尔雅》：兕，似牛。注云：一角，青色，重千斤。”形容人有本领。
［6］“千秋”句：此处指词人于光绪十一年（1885）因弹劾李鸿章而被清政府贬斥之事。千秋：泛指很长久的时间。公议：按公利标准而议论，公众共同评论。《韩非子·说疑》：“彼又使谲诈之士……使诸侯淫说其主，微挟私而公议。”宋司马光《刘道原〈十国纪年〉序》：“道原公议其得失，无所隐。恶之者侧目，爱之者寒心。”非耶是：不是（这样）呢，（还是）这样呢？
［7］“叹读书”句：此为词人自谦。语出《史记·项羽本纪》：“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明张岱《自为墓志铭》：“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按：词人自幼喜爱读书、剑术。《节庵先生遗诗》卷一《述哀篇》云：“我生四岁始学书，日识经字二十余。”又云：“是时家在乐昌县，大人宾客无时无，闲论诗品说剑术，小子未解心欢娱。”《丁亥二十九岁初度》诗之二：“学剑曾无术，求医或有方。”词人常抑郁不自得，曾自撰一联云：“读书学剑两无成，此心耿耿；钟鼎山林俱不遂，双鬓萧萧。”
【评】
《禺山兰桂》云：“这阕词是弹劾李鸿章后写的，韵气豪迈，有稼轩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