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调

夜宿烟浒楼，忆寤舅京师，邀黄三和［1］

人间不合长相见［2］，凄绝今朝，但有魂销，无复红楼［3］听早潮。梦回思忆当初事［4］，寒雪飘飘，更漏［5］迢迢，共醉胡同［6］第几条？

【注】

［1］此词应作于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按：黄绍宪《在山草堂烬余诗》卷六《丁亥存稿》有《宿烟浒楼同怀张延秋丈京师邀宪同和》，推知此词作于光绪十三年。此为词人怀念其舅、思忆往事之作。烟浒楼：原址即今广州越秀区南堤二马路36号，20世纪五六十年代设为海员俱乐部。孔广陶次子孔昭鋆所建藏书楼，收藏宋、元精本甚多，盛极一时。据说此楼风景绝美，有“四面帘栊三面水”之胜。不数年，家道骤落，藏书渐散，烟浒楼易主，变为南园酒家。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珍本分来岳雪遗，南园觞咏可胜思。他家玉貌惊初见，却是悲秋含怨时。”徐信符《广东藏书纪事诗》：“不堪回首说南园，烟浒楼空旧迹存。平准均输纷献策，运筹确算到盐官。”又有传云：“孔昭鋆，字季修，光绪己丑举人，为少唐次子，出嗣别房，岳雪楼未散时，先取宋、元佳椠，移藏他处。有南园别业，名‘烟浒楼’，近于海滨，饶花木之盛。当盐业改制时，苟随遇而安，不作归复之谋，犹可小康。乃季修惑于人言，欲图复兴。卒之，事归空幻，资产荡然。季修郁郁以死。烟浒楼易主，昔日觞咏之地，遂为南园酒家矣。”寤舅：即张鼎华。见前《蝶恋花》（酽淡春晴初酒里）词注。按：张鼎华曾寓居烟浒楼。黄三：即黄绍宪。见前《蝶恋花》（忆昔荷香香雾里）词注。

［2］“人间”句：黄绍宪《宿烟浒楼同怀张延秋丈京师邀宪同和》诗自注：“前年作诗送延秋丈，思起语久不属，忽得‘相见亦何乐’句，下便一笔写去，当时读者以为神到。后每与节庵追话旧游，未尝不曰：好个‘相见亦何乐’也。顷节庵怀延秋丈作《采桑子》词亦用‘人间不合长相见’作起调……”

［3］红楼：此处似指张鼎华室名“红螺山房”，因其侨居北京红螺山麓，故署所居曰“红螺山房”。

［4］“梦回”句：黄绍宪《宿烟浒楼同怀张延秋丈京师邀宪同和》诗自注：“换头复云‘梦回忽忆当初事’，盖‘梦回沧海别’，即当日诗中颔联。文章有神交，有道于此益信。”

［5］更漏：亦称“漏”“刻漏”“铜漏”等。古时以滴漏计时，夜间凭漏刻报更，因称刻漏为“更漏”。后泛指夜晚。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中：“初，惠远以山中不知更漏，乃取铜叶制器，状如莲花，置盆水之上，底孔漏水，半之则沉，每昼夜十二沉，为行道之节，虽冬夏短长，云阴月黑，亦无差也。”五代韦庄《浣溪沙》词：“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

［6］胡同：别名“胡洞”“巷道”等。源于蒙古语，元人称街巷，后为北方街巷的通称。此处指北京的胡同。元关汉卿《单刀会》第三折：“你孩儿到那江东，旱路里摆着马军，水路里摆着战船，直杀一个血胡同。”明沈榜《宛署杂记·街道》：“胡同本元人语，字中从胡从同，盖取胡人大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