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

乙未四月，二楞招同绳庵游蒋陵湖，云气苍莽，雨色黯沉①，不知何世也，慨然赋此。［1］

浮生无谓，算眼前赢得，数杯佳酿。苦欲留春春不住，处处垂杨凄惘。日掩浮云，山横乱翠，更有风吹浪。不知今世，几人能此闲放？堪叹绝代婵娟，自矜翠袖，长惹蛾眉谤［2］。饥凤漂摇②吾倦矣［3］，惟听暮鸦遥唱。草露③寒深，竹亭暝早，浅浅荷花荡。要离何必，佳哉此地堪葬［4］。

【校】

①“黯沉”，杨辑本作“沉黯”。

②“漂摇”，《二十世纪中华词选》本作“飘摇”。

③“草露”，杨辑本作“草路”。按：“路”字似误，仍从底本。

【注】

［1］此《念奴娇》二首作于光绪二十一年乙未（1895）四月。二楞：《艺风老人日记》多有提及“朱二楞”，即朱溍（1859—？），字子涵，浙江仁和（今杭州）人。著名藏书家、目录学家朱学勤次子。朱学勤，字修伯，号复庐，咸丰三年（1853）进士，官至大理寺卿，有“结一庐”藏书楼，编有《结一庐书目》四卷、附录一卷等。兄朱澄，字子清，官江苏候补道。朱溍与张佩纶为郎舅关系，二人多有书信来往。光绪三年（1877），朱溍由贡监生报捐中书科中书，光绪十三年（1887），改捐顺天府督粮通判，历属顺天府治中、顺天府北路刑钱督捕厅同知兼摄昌平州知州、顺天府督粮道通判。光绪十七年（1891），捐升江苏候补道员，委办金陵下关掣验卡务、皖岸盐局。光绪三十一年（1905），聘请缪荃孙校订其旧藏四种名家抄本，刻《结一庐朱氏剩余丛书》四种十册。绳庵：张佩纶（1848—1903），字幼樵，又字绳庵、绳叔，号篑斋，别号言如、涧于、嘉禾乡人等，直隶丰润（今河北唐山市丰润区）人。同治九年（1870）举人，同治十年（1871）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光绪元年（1875）擢侍讲，充日讲起居注官。后入李鸿章幕。光绪八年（1882）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与黄体芳、张之洞、宝廷并称“翰林四谏”，因与宝廷、吴大澂、陈宝琛等常评议朝政，号称“清流派”。光绪十年（1884），以侍讲学士三品衔会办福建海疆事务。因对法国军舰侵入马尾港不加戒备，致使福建海军被击溃，马尾船厂被摧毁，故被革职戍边。光绪十四年（1888）赦归，复入李鸿章幕，光绪二十一年（1895）迁居南京。光绪二十六年（1900），奉命协助李鸿章与八国联军各国代表谈判，因在对俄态度上与李意见不合，旋回南京，称疾不出。光绪二十九年（1903），因误服补剂而卒。其博览群书，擅诗文，精校勘，著有《涧于集》二十卷、《涧于日记》十四册、《管子学》二十四卷等。蒋陵湖：即玄武湖。三国时期，因汉时秣陵都尉蒋子文葬在湖畔，故名“蒋陵湖”。位于江苏省南京市城东北、玄武门外，东倚钟山，南临城墙及覆舟山、鸡笼山，为“城中之湖”。古称桑泊，历代称之为秣陵湖、蒋陵湖、后湖、北湖、练湖、玄武湖、昆明湖等。南朝宋元嘉中更名为玄武湖。东晋以来即为著名游览胜地。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江南二·江宁府》卷二十载：“（江宁县）玄武湖……一名蒋陵湖，一名秣陵湖，亦曰后湖，以在故台城后也。湖周四十里，东西有沟流入秦淮，春夏水深七尺，秋冬四尺，灌田百余顷。湖故桑泊也。三国吴谓之后湖，后废。晋元帝太兴二年创为北湖，以肄舟师，明年筑长堤，以壅北山之水，东自覆舟山，西至宣武城，凡六里余……宋元嘉二十二年，复筑北堤，南抵城东七里之白塘，以肄舟师。二十三年黑龙见，乃立三神山于湖上，改名玄武，大阅水军，号昆明湖，俗呼为饮马塘。”

［2］“堪叹”三句：化用屈原《楚辞·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蛾眉：借指美女，此为词人自喻。喻指词人受到朝中嫉妒他的人的诽谤、诬蔑、打击。

［3］“饥凤”句：以饥凤自喻，喻漂泊不定的疲倦生活。

［4］“要离”二句：见前《清平乐·病中答黄三》（人生如客）词“死葬要离侧”条注。

【评】

马大勇《二十世纪诗词史论》云：“单看题序已能想见其心境，故词中‘闲放’之自喜实乃‘草露寒深’之自悲。与文廷式同学稼轩而梁氏尤多凄凉意，实亦‘零落雨中花，春梦惊回栖凤宅；绸缪天下事，壮心销尽石（食）鱼斋’之萧飒心绪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