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争议焦点

二、争议焦点

围绕金山公司向用户提供浏览器广告屏蔽功能是否构成不正当竞争,一审法院从三个角度进行了分析。

首先,合一公司在本案中是否具有法律可保护之利益。法院认为,合一公司经营的优酷网主要向用户提供两种模式的视频点播服务,广告加免费视频节目以及注册用户付费点播无广告的视频节目。在第一种模式中,广告与视频节目的结合提供使网站经营者、网络用户与广告主之间各取所需,形成有序的利益分配与循环。这种商业模式也被市场普遍接受而成为当时视频网站乃至整个互联网内容服务行业较多采用的经营模式。该种商业模式具有正当性,正当的商业模式必然产生受法律保护的正当商业利益。

其次,金山公司的猎豹浏览器是否存在过滤优酷网视频广告之事实。法院根据金山公司提供的证据,认定本案中优酷网视频广告被过滤系启用猎豹浏览器视频广告过滤功能所致,金山网络公司提出的三种可能原因的质疑不成立。

最后,通过猎豹浏览器过滤优酷网视频广告的行为是否具有不正当性。法院对该部分进行了重点论述。法院认为,原被告之间存在竞争关系。根据优势证据原则,原告合一公司提供的证据,可以证明金山公司存在破坏优酷网正常经营模式进行不正当竞争的主观过错。金山公司对具备过滤优酷网视频广告功能的猎豹浏览器软件进行开发并经营的行为,不仅不是技术上无法避免的,反而是金山公司作为宣传亮点为吸引更多用户使用猎豹浏览器而刻意为之,主观过错明显,其行为破坏了优酷网完整的视频服务,进而挑战合一公司基础商业模式,违背了诚实信用原则,对合一公司构成不正当竞争。

被告金山公司等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二审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法院总结了三个关于法律适用方面的争议焦点。

关于上诉人与被上诉人之间是否具有竞争关系。二审法院认为,应以是否具有损害可能性,而非经营者的主体特性作为判断竞争关系的要素。最终认定金山公司与合一公司之间具有竞争关系。

关于合一公司的经营行为是否应受到反不正当竞争法保护。二审法院认为,每一经营者的经营行为,只要未违反法律规定及诚实信用原则,均应得到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保护。合一公司在向用户提供免费视频的同时附之以相应视频广告,既未违反现有相关法律规定,亦未违反商业道德以及诚实信用原则,属于合法的经营活动,应受到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保护。

关于金山公司的行为是否有违诚实信用原则。二审法院认为,破坏其他经营者正当经营活动的行为、不正当利用其他经营者经营利益的行为属于违反诚实信用原则的行为。

猎豹浏览器中的视频广告过滤功能虽然需要用户主动开启,但因基于用户的现有使用习惯,相当比例的该浏览器用户会选择这一功能,因此,这一浏览器的使用会使得合一公司优酷网中正常播放的视频片头广告有相当比例会被过滤,对合一公司的合法经营活动造成直接影响。虽然直接对优酷网视频广告进行过滤的是使用被诉猎豹浏览器的用户,而非浏览器的提供者,但该浏览器所具有的视频过滤功能显然是这一过滤后果的直接诱因。金山公司明知猎豹浏览器可能对合一公司的经营利益造成损害,依然开发并向用户提供被诉浏览器产品,具有侵权的主观故意。因此,金山公司开发并提供被诉猎豹浏览器的行为构成对合一公司经营活动的破坏。鉴于浏览器是用户观看视频网站的必备工具,如果对上述破坏行为不予禁止,则很可能不仅对合一公司,甚而对整个视频网站的生存产生影响。但是,即便整个视频网站行业均难以维系,对于浏览器经营者原则上亦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因此,对于这一破坏行为予以禁止具有重要意义。

鉴于网络用户显然更希望其所观看的视频不附着任何广告,故被诉猎豹浏览器所具有的视频广告过滤的功能会使相当比例的优酷网用户选择使用被诉猎豹浏览器,这一选择意味着相当比例的优酷网用户会同时成为猎豹浏览器的用户,从而使得猎豹浏览器的用户量相应增加。金山公司作为互联网从业者对这一情形显然知晓,在此情况下,其仍向用户提供具有视频广告过滤功能的猎豹浏览器,显然具有利用合一公司经营利益的主观意图。因此,金山公司的行为也属于不当利用被上诉人合一公司经营利益的行为。

除此之外,二审法院还对金山公司的被诉行为是否符合技术中立原则进行了评析。法院认为,技术中立原则虽非法定原则,但因该原则有其合理性,故应予适当考虑。但技术中立原则的中立指的是“技术本身”的中立,而非对技术的“使用行为”的中立。也就是说,依据技术中立原则,仅仅是不能认定某个特定的技术本身属于违法技术,但对于该技术的使用行为则不受此限。具体到本案,这一区分意味着具有中立性的是被诉猎豹浏览器为达到视频广告过滤功能而采用的具体技术手段(如URL地址过滤),而非对使用上述技术的被诉猎豹浏览器的开发及提供行为。因此,认定金山公司提供被诉猎豹浏览器的行为构成不正当竞争行为,并未违反技术中立原则。

就金山公司主张其广告屏蔽行为系基于公共利益,二审判决也作了评述。二审法院认为,使用被诉浏览器的视频广告过滤功能虽然可以使得用户在观看视频前不再观看广告,但这一使用行为并非毫无代价。就短期来看,视频网站的主要商业模式可能因此而产生变化,视频网站可能放弃广告加免费观看模式,从而对用户利益产生不利影响。就长期来看,这一情形可能导致视频网站丧失生存空间,最终损害用户的长期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