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记忆中的湖山惨案
汤山镇,距市中心约20千米,现为江宁区街道建置,东与句容市交接,面积170.57平方千米,户籍人口7万余人。宁沪高速公路、宁杭公路、汤铜公路、汤龙公路穿境而过。辖有汤山、青林、作厂、古泉、孟墓、鹤龄、高庄、上峰8个社区,湖山、龙尚、孟塘、路西、建设、宁西、阜东、阜庄8个行政村,在侵华日军自上海进攻南京的这场灾难中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湖山村距宁杭公路不远,距汤山镇直线距离只有四五千米,经山路翻过狼山就到。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湖山村遇难同胞纪念碑立于植被良好的观音山脚,马山口休闲垂钓中心的东南,观音山公墓的一侧,四周被茂密的松柏环绕。纪念碑约1.6米高,竖立在公墓入口处的醒目位置,背面不远处就是沪宁高速铁路桥,碑顶用绿色瓦块搭成屋檐,四周砌了一圈白色瓷砖,黑色的碑体嵌在其中。纪念碑正面用红色字体刻着“以史为鉴碑”五个大字,背面密密麻麻地刻着64位死难者的名字。
湖山村死难者名单
我们赶到湖山村村民公墓时,正巧村上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拆迁改造。已经年届九十的戴兴洪(1930年生)和他的老伴住在公墓附近临时搭建的平房里。他告诉我们,纪念碑上的遇难者他大多认识,惨案发生时,自己随父母逃难到了距此不远的西村亲戚家,幸免于难,回来后看见附近许多中央军(经考为粤军)和无辜村民倒在棒槌山、岘山的山上山下,田里沟旁,到处都是尸体,好几百口子,一下子都完了,好惨啦!
他的老伴、87岁的苏凤英说:这块纪念碑是村民苏国宝带头捐资兴建的。2005年建好后,村民们每逢清明、七月半,便到这块碑前祭拜死去的亲人,老师们也常带着村上的娃娃们来这里,追忆过去,不忘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
当地村民回忆,1937年12月6日,日军一支二三十人的小股部队侵入湖山村,村民们开始以为是中国军队,猝不及防。谁料,这伙歹徒像恶狼一样,进村就捉鸡杀狗,抢劫村民粮食,砍伐树木,布岗哨、挖掩体,封锁要道,并开始“扫荡”。随后,大批增援的日军开进湖山一带。
村民戴昌继、陈开荣、戴大林、戴兴根、戴兴钏、戴昌遗,见日军进村,躲进两家房屋之间的滴水夹巷中。日军发现后将他们押至原小学操场,用刺刀一一刺死,其中戴大林与戴兴根是父子俩。
马昌禄、马小马父子俩,是在小湖山村村头被日军逮着后无辜杀害的。湖山村高庄的夏赵氏受托将别人的孩子背到高庄(湖山另一自然村),刚出了村北,就被日军开枪打死;其子夏全富去看母亲遗体时,被日军逮住,不容分说喉咙就被日军捅了几刀,母子同遭毒手。
大湖山村的戴王氏背着棉胎,寻找被日军捕去的丈夫戴大如,出门后往村西走,也被日军一枪打死。湖山圣村戎国仁夫妇一道逃难,刚跑到村北蚱蜢山方向,丈夫戎国仁被日军枪杀于塘边,戎赵氏望着刚才还在身边的丈夫倒地上,痛不欲生,随即投入丈夫遇难的赵家塘自尽。
来湖山高庄村避难的夏家桃外公也被日本兵打死,他17岁的孙女遭日本兵强奸后跳塘而亡,祖孙2人同时遇难。日军连幼儿也不放过。3岁的苏国久被日军抓住时,咬了对方一口,被残暴的日军拎起来扔进七乡河淹死。一些村民为抬回遇难乡亲的遗体,也成了日军屠杀的对象。
湖山村守墓人戴兴洪和他的老伴
村民苏立椿逃难走到今栖霞区东湖边的公路上时,被日军机枪打中腹部。村民王恒斌、戴兴钊、苏立道、苏昌禄去抬苏立椿遗体,不期遇上日本兵,因躲不过,便装着去“迎”他们,结果被日军抓到孟北村许巷刺死。
村民们纷纷外出避难。夏元居尚未出村,就在乌鸦山的山宕被日本兵打死。背着女儿去避难的张世福,被日本兵打死在路边。被日军抓住充当苦力的戴大如和一位姓谢的村民,几天后也在麒麟西村被日军打死。
从12月6日至13日,仅湖山村被屠杀的村民(含本村人在本村、本村人在外村、外村人在本村遭屠杀的)就有50多人。
南京沦陷后,又有10多名村民遇难,15家绝户,200多间房屋被焚烧。12月14日,日军又在孟塘后巷的北塘村开枪打死30多个难民。强奸妇女、焚烧民房等罪恶行径,几乎每个村都有发生。
2005年,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怀念为国献身的死难烈士和无辜难民,由当地乡民出资在湖山社区——侵华日军集体屠杀所在地公墓,建立一处遇难同胞的纪念碑,碑身写着“以史为鉴碑”五个大字,碑后还刻有64名遇难者的姓名,遇难者均为湖山村村民。
苏国宝是当年日军“屠乡”的见证人,他亲身经历了日军在湖山村的屠杀,也是纪念碑筹建发起人之一。2006年12月,时年79岁的他,曾应邀赴日冈山,参加南京大屠杀证言会,会上讲述了侵华日军在湖山村的暴行。不期苏老于2016年9月4日因病去世,尸体就葬在湖山公墓。
当年,苏国宝3岁的弟弟被日军扔下七乡河淹死,义姑父等乡亲被日军屠杀。死难者中有反抗日军施暴而被杀的,有先被拉夫或抓去带路后被杀的等,杀人的手段包括枪击、刀砍、刺刀捅、溺毙、锹砸。老人去世前,曾留下了一本日记,告诫后代不要忘记这段屈辱的历史。在日记中,苏国宝写道:
我在(1937年)12月8日上午被日军抓住,赶到湖山小学操场上,共有10人,其中1人叫王立荣,被日军用刀砍头致死。我小弟苏国久被溺毙而死。戴昌继、陈开荣、戴兴钊、戴大军、戴大林与戴兴根相继被日军用刀刺死。
湖山村大屠杀死难者后人、村民戴大亮说,1937年12月6日,侵华日军对南京进行烧杀,我家住湖山村,我的爷爷戴昌淇为了保护自家房子不被烧掉,用水桶将大火扑灭时被日军发现了,日军用刺刀活活将他捅死。所以今天,我们不忘历史,祈祷和平。
村民戴志善说,他父亲戴昌奇被日军用刺刀捅死后,“家中用大伯的寿材,父亲穿着血衣入殓的”,“先埋在菜地里,第二年清明才正式下葬,(将)父亲埋在中国水泥厂(运原料)的铁路边”;后来又有戴昌继、戴大林、戴大钧等11人,在戴氏宗祠前被杀,“一开始埋在大祠堂前,11人一个坑”,“第二年清明,把坑挖开,各家改葬”;一周后,又有王恒斌等4人在许巷被杀,“这几个人的尸首被抬回来”,分别葬在义冢地及现在村委会门口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