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卍字会在难民区成立了掩埋组
由于要举行入城仪式,日本大使馆特务安村三郎找到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要求他们迅速组织清理马路上的尸体。自1937年12月22日起,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在难民区成立了掩埋组,开始从事收埋尸体工作。
世界红卍字会总会1922年设立于北京,最早的领导人是前清道台杜秉寅,后为徐世光、熊希龄、王正延等人。在全国各省市共设分会、支会300余个,互为平行关系,均直属总会领导。南京及其近郊设有南京分会、南京下关分会、八卦洲分会、上新河分会等数家。南京分会成立于1923年,会址设在小火瓦巷24号,会长由陶锡三担任。该会设董事长1人,副董事长2人,常务董事5—6人,均由会员大会推举,下设总务、储计、防灾、救济、慈业、交际等6股。在1938年5月18日填报的一份《南京红卍字会难民区办事处员夫名册》中,“会长”项下依次并列陈冠麟、许定一(别名澄之,即许传音)、杜肖岗三人。
入土为安是国人对丧葬的重要礼仪。
参加收埋尸体者,着深蓝色褂或背心,其前胸后背都印有白底红十字,或佩戴特制袖章;后来埋尸体人多了,来不及制作衣服,便以袖章为记。由于红卍字会的埋尸活动可以帮助日伪当局整理市容、清扫卫生,从而也使得日军大屠杀的罪证不再继续公开暴露于市井,因而得到了日军的同意和批准。
尽管掩埋队不断雇用人员,夜以继日地工作,但大街小巷和马路上的尸体太多了,根本来不及掩埋。而日军司令部催促“恢复交通”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只好将死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叠起来。先从马路上抬到巷子里,沿着墙壁往上垛,野狗、野猫和老鼠在尸堆中觅食做窝。一到夜间,犬吠猫叫,阴风凄凄。
掩埋尸体不仅量大面广,而且每天都要忍受着心灵的折磨和煎熬。
当年17岁的南京红卍字会的掩埋队员左润德在接受作家徐志耕采访时说:
我收尸都在城南,这一带有100多。破肚拖肠的看得多了,中华门、光华门到处都是。一辆车上三个人,两个小工,收一个记一个。一具死尸一张席子两报绳,一卷一扎就完了。江东桥是国民党军队撤退时修的。日本兵过河,就用尸体填。汽车一开,往下塌,又加上土。桥下全是尸体,数不清妇女是最惨的,大多是被强奸以后杀死的。评事街一条巷子里面有一个女尸,被日本兵四肢捆在床上,下身塞着一个“正广和”的汽水瓶。我给她解开了手脚,我哭了。(2)
尸体有的在防空壕里,有的在路边,有的在家里堂屋,有的还在床上,大多是被枪打死的,有的是被刀刺死的,许多泡在水里的尸体不成个儿了,一钩,膀子、腿掉了……
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又称万国红卍字会、南京红卍字会。在该会于1945年呈报的《民国二十六年至三十四年慈善工作报告书》中称:“自二十六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以后,城内外被敌日残戮之军民,遗尸遍地,臭气熏天,既碍卫生,又违人道,得敌日之商许,及沪会援助,扩永久掩埋组,增派员夫达600名,分配城郊各处,逐日从事掩埋。惟原存棺木千具已罄,改用芦席包裹,撒以石灰漂粉消毒,分区丛葬,共计义冢70丘,掩埋尸体43121具,历4月之久工作完竣。斯为世界红十字会有史以来掩埋工作之最大记录。”(3)
由于遇难者众多,许多尸体无法就地掩埋,后来掩埋队选中了中华门外普德寺附近的低洼处作为新的掩埋地。1937年12月22日,在此葬280具,12月28日葬6468具,以后又陆续在掩埋。
根据档案记载,当时的慈善机构在江边收集了很多尸体,然后就用卡车一车一车运送到普德寺这一带埋掉。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纵穿南京城,将遇难同胞的尸体从城北运到城南来呢?
通过查看民国时期的地图,我们看到,民国时期普德寺一带人烟相对稀少,有大片的山地洼塘,可能是掩埋尸体比较方便,才会有这么多全城各处运来的尸体。除了普德寺一带的尸体外,埋葬的近万具遇难同胞尸体,应该来自南京城的许多地方,甚至从城北长江边运送过来。
据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统计,该会12月22日开始,第一天在清凉山埋葬尸体129具,在中华门外望江矶等处埋葬尸体650具。12月28日,一次收殓6468具,埋葬在中华门外普德寺,后来逐渐增加到9721具。工作陆续做到第二年夏天还没有完结,到10月底,才把数字做一总结,共埋葬男女尸体43071具。对照该会战后呈送审判战犯军事法庭的统计表,其数字稍有出入。经逐一核正,自1937年12月22日至1938年10月30日的10个月中,共在城内收埋尸体1793具,其中男尸1759具,女尸8具,孩尸26具;在城内外收埋尸体葬于城外者41330具,其中男尸41235具,女尸75具,孩尸20具;总计收埋尸体43123具。
曾参加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尸体掩埋的高瑞玉悲愤地对徐志耕说:“雨花台的坟山都是我埋的,现在还在嘛,那地方以前叫宪兵操场。一个坟山埋千把人,你算算,百十米长,3米深,一个人宽,10个人一垛,正好1000人一个坑。我们那个队埋了1个大坟、2个小坟,有1个小坟堆埋的是女尸。每天早上去,晚上回来,我们队有4部车子,工人不少是从江北招来的。收尸的满城都收,汽车上有白布红卍字旗子,坟山埋人时也插上卍字旗。我们埋了几个月。我管埋尸的,每天埋了多少,用自来水笔记下,回来报告给账房。账房叫周建玄,大个子,胖胖的,今年活着的话有90多岁了。”
据当事人回忆,由于尸体太多,许多尸体残缺不全,衣衫不整,有的泡在水中,腐败变形……他们先挖好坑,坑上架着跳板,拉尸车一来,钩子钩,芦席卷,10个一排垛起来,一排一排垛过去,上面堆上土。有时候日本兵也有来帮忙掩埋的,是工兵部队,人不多。他们胆子大,在尸体身上到处摸,摸出手表、钢笔、金戒指、大洋、钞票,都往腰包里装,发了死人财。人死了,本来要烧纸钱,给他们到阴间里用。日本人连阴间的钱也不给他们带到地下去。人烂了,死尸身上的银洋钱变成黑色,钞票颜色淡了,还有一股臭味……
1945年2月6日下午2时,在南京中山东路励志社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审判谷寿夫时,当宪兵们把一袋又一袋从中华门外发掘的人头骨倒在长桌上,全场沸腾了,红卍字会副会长许传音历数了他目击的日军罪行。他说:“红卍字会统计的埋尸4万余具,实际数字远远超过,因为日军不准我们正式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