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全的“安全区”
除上面提到并立碑的集体屠杀地以外,在山西路、大方巷和阴阳营安全区内也发生过多起惨案。
受害者周凤英住在阴阳营二条巷难民区,全家10口人,被日本兵野蛮残杀了5口。她回忆说:“冬月14日,早上8点多钟,有七八个日本兵将我们院子里的难民100多人都赶出来,用铁丝网围着,一个一个进行检查,看头上有帽箍的,手上、肩头上有老茧的就拉出来,讲是‘中央兵’,叫另站一旁。我家男人们是在止马营种菜的,他们弟兄和叔公手上抓钉耙,肩上挑担子,当然老茧是很厚的。日本兵叫我叔公周必富,夫兄永春、永寿、永财、永林等五人都站出来,说他们是中央兵,‘死了死了的’。太阳快落山时,七八个日军将拉出来的百十个人都赶到阴阳营一个塘边,用机枪扫射死了。几天过去了,都无人敢收尸。直到十多天后才由红十字会将死尸掩埋。”(8)
家住鼓楼挹华里、肚子上留有长长刀印的曹学森,1921年1月出生,沦陷时,全家也逃进安全区,目睹了日军在北阴阳营的集体屠杀。她说:“当时北阴阳营有两个水塘,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有一次,有100多个男的手被反捆着,再用绳子一个连一个捆在一起,被日军赶到北阴阳大塘边,用机枪射杀,没有死的或被打伤的,就被日军扔到大塘里活活地淹死,非常残忍,大塘里的水全变成了红色。我还记得,当时南京最高法院的对面有一个水塘,日本兵用刺刀强迫几个中国人把一家5口塞进麻袋里,并让他们把几个麻袋口扎紧,用枪逼着这几个人把麻袋扛在肩上,向水塘中走去,当水淹到他们胸口时,日本鬼子就向塘里扔手雷,一边扔一边大笑,麻袋里面的人和扛麻袋的人全部都被活活炸死了。日军称这种残忍的游戏为‘炸活鱼’……”(9)
徐嘉禄的儿子徐静森也在大方巷广场旁的池塘被日军杀害,作为受害者,他在给南京特别市政府的呈文中说:“窃民世居本京经商为业,民国二十六年首都告急之际,乃率同家室走避难民区中,居住于鼓楼五条巷四号。不久首都沦陷,民等匿避家中,讵料是年12月16日上午,突来敌兵四名,臂套‘中岛’字样之臂章气势汹汹。入门之后,专事搜捕一般青年为对象,顷刻之间,同居十数青年一一被驱室外,经由敌兵各别检查之后,即行掳带而去。当时民睹小儿无故被捕,乃夺门以察究竟,只见敌兵把守要道,断绝行人,成群青年俱为敌人蜂拥押来,置集于大方巷一广场上。迫至黄昏,仅该广场一处之地,计有青年数万之众(事后金陵女大美人华群小姐,有正确统计)。敌除在此青年中择其衣履不周者四五百名,以机枪残杀于附近池塘者外,其余悉为掳带而去。一时为母为妻哭子唤夫者有之,奋不顾身尾追于后而为敌兵枪杀者有之,厥状之惨,空前绝后。”(10)
市民俞仲铎、俞朱氏的17岁儿子俞顺贵也在这次屠杀中遇难。在致首都地方法院呈文中,他说:“窃民在本京贡院西街,向业状元红烟兑店,兼售航空奖券业务。……敌未入城前,民借率眷属携带行囊,赴本京指定云南路难民区避难,城陷后,讵于是年12月16日上午,来有敌兵,臂套‘中岛’字样之臂章撞门而入,一面捕逮青年,一方搜什物。是时民子俞顺贵年17岁,因系壮丁市民,曾在第一区第五分队受过壮丁之军事训练,并奉给有社字第11795号社会军事教育证,此时敌寇见民子顺贵具有军人姿态,目为中央军,威胁逮捕去。民与妻跪地泣求,不独未邀于恤,反而拳足交加,备受创楚。子被逮去,当见敌寇把守要隘,断绝行人,所有被逮青年均使集合在大方巷广场之上,有数千人之众,但有一部分,被敌四面包围,以机枪扫射,当场殒命,其未殒命者被敌寇如驱猪羊均皆赶走。迄今八年踪迹音信即在不知,生死存亡,尤在未卜。居此不明之中,应请查明实况,并知究竟。”(11)
目击者王苏氏、徐琦在1945年12月,向调查人员陈述说,民国二十六年(1937)12月16日上午,突来敌兵4名,臂套“中岛”字样之臂章,入门后大肆搜捕青年。当时石岩等正在家中,卒为敌兵驱出室外,先经个别检查之后,即行掳捕而去,置集大方巷一广场上。时至黄昏,计该广场上被捕青年有数万之众,除选择衣履不周者数百人以机枪残杀附近池塘外,其余悉为掳走,时历八载迄无消息。其后据一逃回青年云:“敌将彼等抑至下关煤炭港地方,用绳绑起,即以机枪残杀后推入扬子江中,彼当时系应声而倒,故足部负伤。(12)
时住琅玡路11号的幸存者程金海说:“1937年阴历冬月的一天,我和邻居三人上街看看,恰巧被日军发现,将我们三人检查了一番。他们见我长得像当兵模样,就把我双手倒背用绳子绑起来,带到大方巷口难民区,将其他两个人放了回去。从早上九点起,凡被抓的人,都送到这里集中,到下午四点以后,被抓来的人就有好几百。我从早上九点被抓来以后,双手一直被绑着,大小便只好解在裤子里。四点以后,日军用机枪向我们进行疯狂的扫射。我因在后面,又被前面的死者压在底下,所以没有中弹。我还听到,机枪扫射以后,又用步枪对没死的人进行补枪,我躺着不动,日本兵以为我死了。日军走后,我爬起来走出不多远,遇到姓黄的邻居,他帮我把绳子解开,我回到了家里,就这样幸存下来了。”(13)
目击证人和受害者数不胜数,据慈善团体红卍字会埋尸资料记载,到民国二十七年(1938)1月26日,还从西桥塘内收殓125具难民尸体,在阴阳营一带掩埋尸体1009具。
国民政府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认定:12月16日,日军在大方巷广场射杀徐静森等10人,将军民石岩、陈肇委、胡瑞卿、王克林等数百人驱赶至广场用机枪射杀,将平民谢来福、李小二等200余人押至大方巷水塘边射杀。12月27日,日军将邓荣贵等数百名中青年男子用绳子捆连,押至大方巷塘边用机枪射杀,塘水被染红。此外,在12月间,大方巷一带还发生多起规模达数百人的集体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