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浸透了这片土地

鲜血浸透了这片土地

南京沦陷后,日军在“扫荡”的同时,对这里进行了大搜捕。解除武装的士兵,头上有圆形帽痕、肩上有背枪压痕,或者身上有背囊的难民及任何被怀疑为军人的百姓统统被抓走,分别圈禁关押。

1937年12月15日晚,日军将下关沿江一带搜捕到的平民和放下武器的军人9000余人,由老虎山炮台山下的收容处驱赶去上元门,后又押往鱼雷营附近。行进途中,不断发生难民逃跑,不断发出枪击和刺刀劈杀之声。当队伍缓慢地走到鱼雷营江滩低洼处时,突然遭到事先埋伏的日军机枪密集扫射,刹那之间,难民们成批地倒在血泊之中……由于这次有预谋的屠杀在夜间进行,因而只有少数人幸免于难。

殷有余当时与他父亲都在要塞炮台当伙夫,日军向下关“扫荡”时,他们与炮台的国民党官兵没有及时撤离而被日军所俘,是鱼雷营集体屠杀中极少数的幸存者。1946年10月,南京审判战犯军事法庭检察官对受害人殷有余进行了询问,在此摘录部分对话:

问:你们当时被俘虏的有多少人?

答:我们炮台上官兵300多人一齐被俘虏。

问:那一天共被俘虏有多少人?

答:这一天连官兵带老百姓一共被俘9000多人。

问:这些人被带到什么地方?

答:一齐带到鱼雷营。

问:带到鱼雷营以后怎么办呢?

答:日本兵用四挺机枪扫射,只漏下9个人没有打死,我也是漏下来的一人。

问:你那时受伤没有?

答:我因为压在其他的死尸底下,所以没有受伤。

问:你后来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呢?

答:在当天晚上10时以后鬼子就去了,有一个36师的陈班长也是漏下来的没有死,他就把我的绳子解去,一同逃走。那时同逃出来的其他7个人都受了很多的伤。

问: 这些人都是被机枪扫死的吗?

答:那些人都是扫死的,只有我父亲年岁大走不动路,在路上就被日本兵用刀杀死了……(3)

目击者杨开基时任燕子矶第五保保长,住在上元里,亲眼见证了日军这次屠杀。在1945年12月向国民政府首都地方法院检察处公函中,他写道:“民国二十六年农历十一月十三日(公历12月15日),忽有中岛部队兵士数人到上元里将农民4人连同其他村平民多人驱于鱼雷营地方,施行集体机枪扫射,尸积如山,惨不忍睹。”(4)

鱼雷营西边的宝塔桥建于明代,原名称小复成桥,位于今长江大桥之南的金川河上,毁于日军占领期间。相传,刘伯温奉明太祖朱元璋之命,为镇经常在龙湾河兴风作浪的河妖而建。石桥为拱形,桥上建有四方三层飞檐宝塔,东西两门可供行人通过,上层设有瞭望塔,可以观察敌情。沦陷后,这里也是日军集体屠杀的场所。

12月15日,日军杀害9000余人后,又在鱼雷营和宝塔桥一带杀害我军民30000余人。

何守江是目击证人之一,当时他住在下关宝塔桥桥东。据他所见,日军到达下关时,宝塔桥一带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难民,有四五千人。他说,日本兵到下关的第二天,把700多个中国人陆续不断地赶到宝塔桥上,强逼他们往下跳,桥那么高,先跳下桥的人,大部分都摔死了。后跳下桥的人,没有摔死的,日本兵就用机枪扫射,无一人幸存。(5)

时住北祖师庵23号的张陈氏,其夫张家志在宝塔桥遇难。1945年12月,对国民政府调查人员陈述当时的惨状:“余为死者之妻,于南京事变时,不得遁逃,遂避身难民区,不幸于14日日军藉词搜查国军,遂将我夫及大批壮丁逮捕,并解至宝塔桥由日军机枪扫射身死,其悲惨情况,目不忍睹。”

陈文惠,女,生于1917年,全家住在宝塔桥附近。当年她正好20岁,怀着身孕,与父亲一起在和记洋行的蛋厂做工。因缺少粮食,她与十多个女孩一起到离住地远一点的田地去摘菜,不料碰上了日军,由于怀孕,跑得慢,与其他5个女孩被日军逮住,惨遭强奸,但她捡回了一条命。她说:“日军进城后过了一个月,日本海军军人(穿蓝军装)来了,把钱付给一个单身留在和记洋行的英国人,委托他处理尸体。父亲是工厂的主任,于是就带着七八十个男人,去处理散布在从长江岸边的草鞋峡到宝塔桥和下关一带的尸体。从2月到4月,用两个月的时间,处理被日军杀死的尸体。路边的尸体埋葬在幕府山的山脚下。长江岸边的尸体像山一样,就在金陵造船厂挖大坑埋葬。一个坑满了,再挖一个,一共挖了几十个坑。有男人女人的尸体,有中国军队士兵的尸体,有穿农民衣服的,各种各样都有。长江边上的尸体已经烂了,不能就那样搬,所以是用铲子铲到木板上搬走的。说不清有多少万人的尸体。”

1938年3月4日,德国驻华使员罗森在给德国外交部的报告中写道:“红卍字会在为埋葬众多尸体而慢慢努力。部分尸体是刚从水塘和地下掩体(以前防空袭的掩体)中成堆成堆地打捞和挖掘出来的。……郊区小港口下关尚有3万具尸体,这都是大恐怖时期集体处决的。红卍字会每天埋葬尸体500至600具。”这一档案,藏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档案馆波茨坦分馆,为当年德国驻华使馆人员向德国外交部报告有关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情况的档案。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与日本是轴心国。这些档案真实地记载了日军南京大屠杀的惨状,并说“日军在南京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竖立了耻辱的纪念碑”。

鲜血染红了江水,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