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大屠杀时的花神庙地区
雨花台位于南京市主城南部,北倚浩荡长江,南临秦淮新河,四通八达的水路、铁路,成为连接皖南、皖北重要交通枢纽。如今,包括原凤台乡在内的雨花台区已成为中国软件名城的核心区,国家重要的软件产业和信息产业中心,中国软件产业基地,中国的通讯软件产业研发基地,并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先进区”等称号。花神庙一带,是南京主城东进南延的重要发展区域,重要创新基地和现代服务中心,包括著名的华为集团在内的国家重要的软件产业中心、软件企业总部基地和先进制造业、新兴产业研发的聚集基地,坐拥雨花台风景区、将军山风景区、浡泥国王墓等著名风景名胜,城市化率高达93%,森林覆盖率26%,绿化覆盖率48.3%,再也看不出当年的荒凉凄惨情景。
抗战损失调研期间,我们走进一户户居民的大门,叩开已赋闲在家老人们尘封多年的记忆。调研人员不辞辛苦先后走访了数百户原住民,采集了43位80高龄老人的口述资料,丰富了原有普查情况,完整地还原了侵华日军在花神庙地区的大屠杀情景。
花神庙村村民翟忠,因花神庙村几乎全部被日军烧光,无家可归,“跑反”到龙都。他回忆说:“我父亲是在‘跑反’途中死的,当时我只有13岁。我跟舅舅在回家的途中看见河边有黑色烧焦的尸骨,全部用铁丝串起手腕后活活烧死,有三四百人。我亲眼看到后来收尸时一直收了一年多,在长干那里挖了八个坑,把死尸一道埋起来,还能看得出来。现在我们乡食品厂那里当时两个大土堆子,一堆埋有千把人,加起来有万把人。”(3)
时年仅有10岁、家住中华门外西羊巷13号的孙育才,1937年12月13日下午大约5点钟,他和父母家人一家5口及邻居躲在马房下的地洞里,被日军踢开马房发现。日军往洞里放火。他说:“藏在洞里的人受不了,一起而出,鬼子把他们押在一起,用刺刀挨个戳。弟弟被提起来活活摔死,父亲头上和肩上都挨了刺刀,倒在地上的姐姐肚下也挨了一刀。见家人都倒下了,我也趁势倒了下去。一旁的母亲以为家里人都死了,转身就往家里跑,结果被一个鬼子追上去,一刀砍中左脸下颌处,牙齿砍落了几颗,一大片肉倒挂在脸上。”下半夜时,孙育才从尸堆里爬起来逃跑了。后来知道,当时躲在地洞里的27人,除了孙育才家4人和另外一人幸存外,其余全遭毒手。
1917年出生的铁心桥粮库退休工人张朱氏,时住铁心桥吴尚村,在日军侵犯南京时,随丈夫张文华和2个女儿避难住到贾家洼。在南京沦陷时的一天早晨,日本兵巡逻到村上把张文华抓去,押到江东门毛公渡的桥上枪杀。她痛苦地回忆说:“那里就是日军杀人的屠场,当时桥下遍地都是尸体。……我丈夫就随即倒在桥下的尸堆上死掉了,死时他才32岁。由于贾家洼不安全,我只好带着两个女儿继续逃难。当时我正怀着孕,怕遇见日军再遭殃,所以白天不敢走,只得在晚上偷偷赶路,整整用了两个夜晚才到了牛首山下的赵家洼。在那里碰巧遇到了我的二弟朱万炳和三弟石全子。刚到没多久,日本兵又来了,他们不容分说把我三弟石全子从赵家洼抓到毕家洼的一个山坡上,一个络腮胡子的日本兵把他吊在树上,从他腿上割下一尺左右的肉,石全子疼得惨叫了两声,就昏了过去,鲜血顺着腿直往下流。狠心的日军又举起东洋刀往他头部猛劈,头被劈成了两半,脑浆迸出,活活被砍死了。他死时年仅22岁。二弟朱万炳,不久也被日军枪杀,死时只有26岁。”(4)
时年31岁、当年住在西善桥窑厂村民傅左军回忆说:“这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村里有人大声喊着日本鬼子要进村了,于是大家纷纷躲藏起来,我和母亲、妻子跑到了附近的山上。大约三点钟,母亲要我回家看看房子。黄昏时,快到家了,遇到村里的一个熟人,他劝我不要回去,说日本鬼子到处杀人放火。我半信半疑,于是躲在草堆里往村里看,果然,我家的房子和几家邻居的房子都被烧着了,而且机枪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回到山里,决定和妻子到岳父家里躲一躲,当夜赶到岳父家。第二天下午三四点钟,日本鬼子又跟着来了,岳父叫我们快跑,他却不愿走守在家里,结果被鬼子一刀砍下了头。岳母跪着扑了上去,被鬼子一枪打中脚后跟,由于兵荒马乱,没钱医治,烂了几年,以后也死了。我侄儿当年12岁,和他奶奶隔河相望,吃饭时,他要到奶奶那边去,刚跑上桥,日本鬼子一刀把他的头砍了下来,滚到河里去了。日本鬼子在南京杀人无数,有一家13口,大大小小全被杀完了。我还亲眼看到日本鬼子把几百个老百姓,集中到现在的锅厂(雨花镇窑岗村)的空地上,用机枪扫射,全都死了。”(5)
梅山铁矿矿区的红梅桥17幢14号的刘庆英是南京糖厂的退休工人,时年24岁,她说:“1937年12月13日这一天,我永远忘不了。日本人打进了南京,打死居民,抢夺财物,烧掉房屋,强奸妇女,使南京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的一家就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受害者。我家原有四口人,丈夫韩老六、儿子韩小斌、儿媳妇和我。我儿子当时20岁,和房东张老板的两个儿子躲在屋内,日军搜查时,查到了他们。房东家大儿子张老大,因脚上长疮已烂,用纱布缠着,二儿子张老二当过兵,手上有老茧,我儿子和他们在一起,鬼子硬说他们是新四军(应是中国兵),三个人当场被杀害。张家兄弟被砍掉头,死在家门前,我儿子被鬼子用洋刀捅了九刀,肚子两边各四刀,臂膀上一刀,最后,鬼子用棕绳捆住我儿子手臂上的伤口,把他拖到大门口,儿子就死去了。我丈夫韩老六这时也被鬼子抓住,但看到儿子被害的惨状,难过得直朝儿子身边爬去,这下惹火了日本鬼子,就把他举起来,摔进了水井里,接着又用大石头往下砸,就这样死在井里了,死时只有45岁。一天里头噢,我家和房东张老板家被活活杀死了四个人,这使我伤心了一辈子,一辈子也忘不掉。”(6)
翻开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事件白下区见证人登记表,每一页都记录了日本侵略者残暴屠杀中国人民的兽行和中国同胞充满血泪的控诉。如今读来,仍令人无比愤慨。
赛虹桥街道小行社区的王秀美,1926年5月生,当年住在柿古冲(现凤凰村) 。她回忆说:“鬼子来后,烧杀抢掠,放火烧了村里40多户人家,姜光宝、姜平旺被日本人用枪杀死,汪索桂也被日本人打死。我嫂子娘家住在火葬场边上,一家8口被鬼子杀了7个,连大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也被鬼子用刺刀挑了出来,全家只剩下一个老奶奶。”(7)
小行社区的张明泉,1937年12月生,他回忆说:“1937年日本鬼子进入南京,当时我家住在南京双桥门铁路边上,家中有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以及伯父一家。鬼子来时全家都跑,只有奶奶没有跑掉,被鬼子用竹刷扎进下身。我们家6间房子被鬼子点火后,把奶奶扔到火里活活烧死。”
1924年2月出生,天后村天后一组的蒋明达,目睹了日军在江东门将100多名俘虏枪杀的过程。他回忆说:“这100多名俘虏由2个日本兵押着,带到这边的宪兵楼(当时有4间平房2间附房)后,叫中国士兵互相绑起来,到房子那边讲话,可进了房子就把房子锁起来,用机枪疯狂扫射,全部杀死了。过两天,日本人在附近的一个庙宇中发现2名中国士兵和一名要饭的后,立即用刺刀对三人进行刺杀,其中两人当场死亡,另一个后来被对岸的老百姓救走。日本兵回来时发现少了一具尸体,就到处搜索,因为没查到就放火将附近老百姓的房子给烧了,烧完后,又将我叔叔和另一个姓孙的两个一起给带走了。他们挑着抢夺来的物资到水西门附近住下来。没过两天姓孙的那个人想逃走,被发现,抓回后当场将其肚子剖开、杀死。我叔没有敢逃,直到半个月后,与日本人熟悉后,趁他们没注意也逃了回来。”
在日军攻入南京后,全城一片恐慌,铁心桥街道尹西村凤翔组的陈元康,携家老小随四处逃散的人们逃到东善桥一带,亲眼见到了日军当街奸淫、轮奸妇女的残暴行径。他回忆说:“当年我还小(1929年生),但已开始记事,在逃离途中,曾遇到过日本人,我和父亲躲在草垛中,亲眼见到了日本人的残暴行径,当街奸淫、轮奸妇女,以此为乐,烧、杀、抢、劫无所不为。听祖辈们说,当时日本鬼子大屠杀何止30万人,枉死的人不计其数,有的被活活埋了,有的带到江边站成一排,用机枪扫射,再一个一个用刺刀刺杀,看看到底有没有扫死,真是一个都不放过,最后再将尸首抛入江中。有些没抛到江中的,就浇上汽油,当场焚烧。”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恨得咬牙切齿说:“请你们一定要将日本鬼子的暴行公布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