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汉中门一带的“扫荡”

发生在汉中门一带的“扫荡”

从12月13日夜开始,占领南京的日军各联队在城区开始反复“扫荡”,烧杀抢掠,枪杀无辜,手段残忍,骇人听闻。记者林娜在《血泪话金陵》中写道:“日军抓到我们的俘虏,就命令他们自己挖坑,叫第二批人去埋第一批的,又迫第三批人去埋第二批。”

时年30岁、织锦缎机房的曳花工李学成就经历了这样一次厄难。日军进城后的不几天,他在水西门被抓去,一共被抓的有二三十名年轻人。这些人被押到汉中门外的护城河边后,日军命令他们每人挖一个深坑,然后叫他们一个个跳下自己挖的坑中,再让别人推土活埋。在他落入坑中时,他猛然想起了一个理发的朋友曾经教过他一句日本话,就大声喊:“阿列阿多。”日军闻听,嗯了一声,看看他:“你的,阿列阿多?”他点头又重复了一句。日军便招手叫他爬出坑,给他一张路条,“你的,开路的。”一句日本话使他侥幸活下来,而其他青年都被活埋。

一向车水马龙的汉中门、莫愁路一带变得冷冷清清行人稀少,犹如空谷旷野。一声咳嗽,远方立即回音。昔日繁荣的中华路已被烧成残垣断壁,一片荒凉!曾经生意兴隆的瑞丰和绸布店、大中华百货店、同仁堂药店、宝庆银楼等有名的商店以及福利大戏院都化为灰烬!

时年17岁、在汉中门外靠织芦席和卖芦柴度生的高秀琴,在南京沦陷时因生活困难没有去难民区,而与众多穷人一样,随父亲留在家里,目击了日军在汉中门的屠杀。1984年,她向调查人员陈述说:“日军侵占南京后,经常到城外我们的住处找吃的,见到猪、鸡就抓走。我们躲在自己挖的地洞里,清楚地听到地面上鸡飞狗叫声和杂乱的皮鞋声。有一天,我到城里去,看到日本兵把手上有茧的人抓了八九辆卡车,拉到汉中门码头用机枪扫射死了。从上午九十点钟左右到下午二时许,一直听到汉中门码头传来密集的枪声。枪声停止以后,我们合伙跑到那里,亲眼看到死尸堆满码头,惨不忍睹。过了一段时间,才由红十字会在淘炼厂附近挖了两个大坑,把尸体埋掉。”(2)

遭日军抢劫焚烧后的南京街景

1918年出生、时住汉中路南面金家院的邱金华,沦陷时全家躲到了难民区,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对面的培德里,自己搭了一个遮雨的地方以安身,2002年他已84岁高龄。提起当年汉中门的惨案,他记忆犹新:“在难民区的时候,我家隔壁的一个人被日本人抓去,那时日本人说有中国兵,要搜查,让大家去认领,如果没有人认领的就说你是中国兵。他被抓去后,正好他的嫂子来了,就对她说,你不要说是他嫂子,就说是他的妻子。她去认领了,才使他免于一死。而一个篾匠由于手上在做活的时候留下了老茧,又没有人去认领,就把他给带走了。第二天早晨他又回来了,大家就问他怎么能够回来的。他说,他被带到汉中门码头口,在河边日本人用机枪扫射,前面的人都倒下了,当到他的时候,他先倒下了,子弹从他的面前飞过。全部杀死后,一个日本军官用脚在尸体上踢踢,看有没有还活着的人,踢到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动,后来日本军官就坐车走了。晚上,汉中门开了一道缝,日本人透过这道缝看河边的动静,如果还有人活着,就会动,日本人就会把他们杀死。等到夜里两点多钟,门全部关上了,他才慢慢在尸体中爬行,爬到河里,又小心地划行,一直到对岸。上岸后,把衣服脱下拧干,晾起来。天亮的时候,他从水西门趁着人多的时候挤了进来,又回到了难民区。那里死的人什么人都有,老百姓、警察、军人。”(3)

两个多月的“扫荡”,疯狂的抢劫与杀戮同时进行。

汉中门周围及全城所有商店、住宅都被日军劫掠一空。他们不仅抢劫钱财、首饰、古董、字画,还强行“征发”粮食、牲畜、被褥、衣服等。德国侨民、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金陵大学历史系教授贝德士博士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审判时出庭作证时说:“开始占领南京时,约有5万个日本兵从难民那里拿走了许多被褥、厨房用具和副食品。在占领的6个星期内,他们几乎侵入了市内的所有建筑物。有时,他们的掠夺行为是非常有组织地进行的,他们动用了许多军用‘卡车’,在军官的指挥下进行。银行的保险箱,特别是德国人保管的私人保险箱等也被他们用‘乙炔’割开了。”(4) 约翰·拉贝在日记中也记载了他亲眼所见的日军抢劫罪行:“日本人每10人至20人组成一个小分队,他们在城市中穿行,把商店洗劫一空。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是无法相信的。他们砸开店铺的门窗,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估计是因为他们缺乏食物。我亲眼看见了德国基斯林糕饼店被他们洗劫一空。……中山路和太平路上的几乎每一家店铺都是如此。一些日本兵成箱成箱地拖走掠夺来的物品,还有一些士兵征用了人力车,用来将掠夺的物品运到安全的地方。”(5)

抗战胜利后,目睹汉中门大屠杀惨剧发生的首都警察陈永清,向国民政府调查人员陈述说:“兹于二十六年(1937)12月15日,日本中岛部队在南京难民区境内之司法院,查出军民以及警察人等合共2000余名,用轻机枪12架将一解人等押送汉中门里,每行每列用绳捆圈住,赶至城外用机枪对其扫射,已死者及伤者都被该日军用木柴汽油焚烧之。”(6)

写到这儿,我们的心再次犹如电击一般,真想高举双手问苍天,这是为什么?如此多的生命被残害,是民族的不幸还是当时国民政府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