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同胞在这里化成了烟,化成了灰
在五台山地区的屠杀中,还有一些幸运的人,他们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幸存者陈家寿在难民区因饥饿难忍出去找粮食,在五台山小学发良民证的附近被日本兵抓住,与穿制服的中国警察一起被押到上海路旁边的池塘边枪杀,他幸免于难。他说:“在那里站着等了一阵,日军带来了200来个穿制服的中国警官。他们排好队,我排在最前列,悄悄往后一看,只见最后面的日本兵架着机枪。我想这下完了。枪声一响,我马上倒在地上,被打中的人一个个倒在我上面。机枪扫射了一阵,人的叫声终于没了。因为这个原因,我成了尸体的垫子,把身子藏了起来。我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静静地倒在地上,过了很长时间。到了晚上,我才爬着从尸体堆里站起身来,身边响着还没有死透的人的呻吟声。”(5) 1
这200余名警官放下武器,是受到《日内瓦公约》保护的。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不是敌人而是禽兽,如果他们预先知道此结局,一定会奋起反抗的,决不会成为“禽兽”砧板上的“肉”,只是他们太天真、诚实了。
时年22岁的幸存者蒋坤,原住在南京大中桥边,沦陷时全家逃到阴阳营安全区的一处空房子避难,还按照中国的习惯排成队在路边迎接“欢迎”慰劳日军。但是没过几天,就看到日本兵不断地来阴阳营检查,拉走一批一批的青壮年男人。他害怕了,正准备第二天中午搬走,但还是在家门口被日本兵抓住了。他痛苦地回忆说:“日本兵把我们抓住,分头乘了四辆卡车。嫂子的妹夫也被抓了,他乘在第三辆卡车上,我乘在最后一辆(第四辆)。都是年轻男人。前三辆卡车都朝前面去了,只有最后一辆开到上海路。我们在那里下车,集中在田里,都跪着排好。我后面正好有一棵柳树。年轻人的人数有七八十个。突然,机枪扫射了,我也中了弹,昏过去倒在地上。后来才知道,这时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后来,收集尸体的红十字会的人来了,为了搬运浑身是血的尸体,他们用力地拉手脚,因为我在呼吸,那时他们才知道我活着,救了我的命。我求他:‘母亲在金陵女子大学避难,送我到那里去吧。’他们避开日军的眼睛,把我送去了,那时母亲和我抱在一起哭个不停。”(6)
被带到下关的三辆卡车上的年轻人后来怎么样了,他并不知道,但他嫂子的妹夫和别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他是幸运的,死里逃生,只是更多的无辜者死在日军的枪口之下,而无人知晓。正如蒋公毂在《陷京三月记》中所记载:“塘填满了,巷子里垛不下了,山上山下埋满了死人,而中山路和中央路上还堆积着无数尸骸。日军的卡车和工兵也出动了,卡车装着成千上万冤魂运到了五台山。一堆一堆的死尸上,泼上了一桶一桶的汽油。火焰冲天,浓烟滚滚。千千万万无辜的中国人,化成了烟,化成了灰。”
当年五台山荒地很多,因而也成为遇难者尸体的掩埋地。
世界红卍字会南京分会救济队掩埋组在1938年3月统计记录中,清楚地登记:在1938年2月2日,在汉中路及汉西门内一带收殓尸体19具,掩埋在五台山荒地;同年2月11日,在上海路一带收殓尸体20具,其中有小孩4具,掩埋在五台山荒地。崇善堂也曾在这里掩埋受害者的遗体,据崇善堂掩埋队的登记:“1937年12月26日至28日间,掩埋1队在沐府西门至估衣廊一带收殓尸体124具,其中小孩6具,女人22具,掩埋在五台山荒地;掩埋3队在新街口以南收殓尸体91具,其中小孩1具,女人7具,掩埋在五台山荒地。”(7)
鼓楼区志记载:“民国二十六年(1937)12月,侵华日军第九师团某联队将被困于五台山上的近2000名中国警察、炮兵和难民全部枪杀,掘坑两个掩埋。日军以办理‘良民登记’为由,将原金陵大学难民收容所的难民100余人用麻绳捆上,三人一排,四五十人一批,押往五台山用机枪扫射杀害。当月,慈善团体崇善堂曾分两批将城内各处的215具难民尸体埋在五台山坡,其中女尸29具,孩尸7具。民国二十七年2月,红卍字会分两批将39具尸体埋在五台山,其中女尸2具,孩尸4具。”(8)
其实,据我们调查,五台山遇难难民何止2000余名,仅日军第九师团第七联队就在鼓楼、五台山一带杀害了6670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