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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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 经媒妁之言,与本县前江村金嘉女士成婚。

前江金氏于元大德年间,由金建、金创兄弟自上虞东乡七里滩徙居此地,传二十余世。宗谱族稿历经潮患兵燹,残缺不全。光绪二年冬,十七世越川公金炜(夏丏尊外祖父)、卧云公金鼎(夏丏尊族外祖父)爰集族人,制空白方册十二,弁谱例于册首,令各支长率众子姓逐细查明。未竟,金炜染疴弃世。光绪九年,十八世翰臣公金城幹、晴川公金简秉承遗志,奔走遍查,旁证旧闻,博咨遗考,劳疲心力,迁延至光绪二十九年纂辑付梓。金嘉曾祖石韫公,先世务农,至公而开拓门庭,赀业充裕。性朴厚,豁达好施与,邻里有告贷者量力资助,未尝吝惜。气量宽宏,遇不平事亦不形于辞色。祖父祥仪公,勤俭守先业,性情温和,不疾言遽色。为社仓出纳,任内规模井然,遇荒年则多加赈恤。官至登仕佐郎。晚年耕田读书,漫步悠游,有古人之风,寿五十有九。父即晴川公金简。金嘉生于1882年7月26日(光绪八年六月十二日),长夏丏尊四岁,未曾上学,但因出身望族,甚有涵养。

本年春 进入上海中西书院学习

夏丏尊在《我的中学生时代》一文中回忆说:

亲戚中从上海回来的,都来劝读外国书(即现在的所谓进学校)。当时内地无学校,要读外国书只有到上海。据说:上海最有名的是梵王渡(即现在的圣约翰大学),如果在那里毕业,包定有饭吃。父母也觉得科举快将全废,长此下去究不是事,于是就叫我到上海去读外国书。当时读外国书的地方也并不多。外国人立的只有梵王渡、震旦与中西书院,中国人立的只有南洋公学。我是去读外国书的,当然要进外国人的学校。震旦是读法文的,梵王渡据说程度较高,要读过几年英文的才能进去,中西书院(即现在东吴大学的前身)入学比较容易些。我于是就进中西书院。

那时生活程度还甚低,可是学费却已并不便宜,中西书院每半年记得要缴费四十八元。家中境况已甚拮据,我的第一次半年的学费,还是母亲把首饰变卖了给我的。我与便友同伴到了上海,由大哥送我入中西书院。那时我年十七。

中西书院分为六年毕业,初等科三年,高等科三年,此外还有特科若干年。我当然进初等科。那时功课不限定年级,是依学生的程度定的。英文是甲班的,算学如果有些根柢就可入乙班,国文好的可以入丙班。我英文初读,入甲班,最初读的是《华英初阶》,算学乙班,读《笔算数学》,国文,甲班。其余各科也参差不齐,记不清楚了。各种学科中,最被人看不起的是国文,上课与否可以随便,最注重的是英文。时间表很简单,每日上午全读英文,下午第一时板定是算学,其余各科则配搭在数学以后。监院(即校长)是美国人潘慎文,教习有史拜言、谢鸿赉[1]等。同学一百多人,大多数是包车接送的富者之子,间有贫寒子弟,则系基督教徒,受有教会补助,读书不用化钱的。我的同学中,很有许多现今知名之士。记得名律师丁榕,经济大家马寅初,都是我的先辈的同学。

中西书院门禁森严,除通学生外,非得保证人来信不能出大门一步,并且星期日不能告假(因为要做礼拜),情形几等于现在的旧式女学校。告假限在星期六下午。我的保证人是我的大哥,他在商店做事,每月只来带我出去一次,有时他自己有事,也就不来领我。我在那里几乎等于笼鸟。尤其是礼拜日逃不掉做礼拜觉得很苦。[2]

本年秋 赴杭州参加乡试,无果。

夏丏尊在《我的中学生时代》一文中回忆说:

读了一学期,学费无法继续,于是只好仍旧在家里,用《华英进阶》、《华英字典》(这是中国第一部英文字典,商务出版)、《代数备旨》等书自修。另外再作些策论、《四书》义,请邑中的老先生评阅。秋间再去考乡试。举人当然无望,却从临时书肆(当时平日书店很少,一至考试时,试院附近临时书店如林)买了严译《原富》《天演论》等书回来,莫名其妙地翻阅。又因排满之呼声已起,我也向朋友那里借了《新民丛报》等来看,由是对于明末清初的故事与文章很有兴味,《明季稗史》《明夷待访录》《吴梅村集》《虞初新志》等书都是我所耽读的。[3]

【注释】

[1]谢鸿赉,当为“谢洪赉”(1873—1916),字鬯侯,别号寄尘,自署庐隐,浙江绍兴人。清末民初著名基督教学者,翻译家。曾任上海中西书院教授,译著有《格物质学》《八线备旨》《代形合参》《旧约注释》诸书,并为商务印书馆编辑《瀛寰全志》《华英初阶》《英文进阶》《中英文典》等中小学教科书十余种。另外,还发行《基督徒报》,组织“全国青年会协会”,创刊《青年会报》,编辑丛书七十余种,启迪后学。

[2]夏丏尊:《我的中学生时代》,《中学生》第16号,1931年6月1日。

[3]夏丏尊:《我的中学生时代》,《中学生》第16号,1931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