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
1日 《国文科的学力检验》刊《中学生》第46号“升学与就业特辑”。作者依个人教学经验举出四项标准,鼓励中学毕业生“自己检验自己的国文能力”。
同日 与叶圣陶合撰之《文心三十一:风格的研究》《文心三十二:最后一课》载同刊。《文心三十一》中,大文结合自己所学及自身的阅读体悟,介绍并对比了司空图、姚鼐、曾国藩、陈望道等人对风格的划分,分析了作家的取材范围、品性、语言习惯、写作习惯等因素对文章风格的影响。《文心三十二》记述了王先生与同学们在最后一节国文课上的讨论,指出“是否真能充实你们自己,是否随时随地可以受用”是评价各科学业成败的标准,“整个生活的改进”是各科学习的最终目的;中学国文科应当让学生养成阅读的习惯,掌握写作的技能永远为自己服务、树立“文学者创作的态度”,让“文学的遗产”成为“产生我们的新血肉”的“荣养料”。
3日 上午公司举行业务会议。
9日 夜公司在庄子良寓所宴请广州分店经理徐少楼、汉口分店经理钟养初、长沙分店经理李诵邺、南京分店经理金桂荪、北平分店经理吴心厂。十时许散。
10日 午后出席第五届第五次董事会。
上旬 陈望道、乐嗣炳为《乒乓世界·连环两周刊》征稿,在一品香设宴,夏丏尊、胡愈之、叶圣陶、黎锦晖、陈子展、黎烈文、王人路、马宗融、茅盾、曹聚仁等12人出席(按:出席人员据陈望道、乐嗣炳、曹聚仁各人回忆均有出入)。席间讨论保卫“五四”文化革命成果,反对文言复兴。陈望道草拟话语文学运动宣言。
最先到的是沈雁冰,胡愈之。我给他们谈了一下,谈了之后,沈因事先走了。我请他告诉鲁迅,请鲁迅领导这场运动,沈就告诉了鲁迅。
那次会,十一点钟吃午饭,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首先讨论宣言。胡愈之认为在那个环境之下,宣言很难代表一群人的意见。赵元任没有参加会谈,来信也认为宣言不符合语文统一的要求。望老讲他写了宣言,读给蔡葵听,她说完全听得懂。大家都笑了,因为他爱人是个大学生,《微音》月刊的编辑。后来决定不搞签名,我就把宣言编入《连环两周刊》中发表,代表望老和我两人的初步看法。这次会谈,大家畅所欲言,对发动一次运动,意见是一致的。我和望老谈的几点意见,大家也是同意的,决定多找一些人再开一次会。[2]
11日 上午公司在福州路总店举行营业会议开会式,并摄影。下午讨论各项报告。
12日 续营业会议,分组审查提案。
13日 续营业会议。
15日 与陈望道、傅东华、曹聚仁等30余人在聚丰园集会。会上傅东华提出“大众语运动”口号,具体办法由黎烈文联系《申报·自由谈》为据点,发表一组文章作为大众语运动的引论,开展讨论,名单先后由同人自己认定。一时间,“大众语”成为全国文化界讨论的焦点。
附:陈望道亲笔写的当时约定写大众语文章的12人及文章发表的时间、标题:
6月18日,陈子展发表《文言—白话—大众语》。
6月19日,陈望道发表《关于大众语文学的建设》。
6月21日,乐嗣炳发表《从文白斗争到死活斗争》。
6月23日,胡愈之发表《关于大众语文》。
6月25日,叶圣陶发表《杂谈读书作文和大众语文学》。
6月27日,夏丏尊发表《先使白话文成话》。
6月28日,傅东华发表《大众语问题讨论的现阶段及以后》。
6月29日,姜琦发表《我也谈谈文言与白话的论争问题》。
6月30日,樊仲云发表《关于大众语的建设》。
7月3日,王任叔发表《关于大众语文学底建设》。
7月4日,陶行知发表《大众语文运动之路》。
7月5日,尤墨君发表《从中学生写作谈到大众说》。[3]
16日 江苏省教育厅修订国文教学进度表委员会议决,审查删除初中范文中不适用者,另从夏丏尊、梁启超、谢冰心、叶圣陶诸人作品中酌选数篇补充。
20日 王伯祥日记载:“丏、圣辈忽视事务太甚,每以予任秘书为不经济,面子为惜才,实则嫌予典枢要耳。领袖犹然,其他悠悠之口夫何足责!”
25日 公司举行编审会议,决定“二十五史刊行委员会”由夏丏尊、叶圣陶、顾均正、王伯祥、章锡琛、徐调孚、宋云彬等7人组成,即日入手计划。并分任编纂中学各科教本。
27日 公司召集刊行委员会出版会议联席会议。
同日 《先使白话文成话》刊《申报·自由谈》。作者认为“五四”以来的白话文,因为提倡者都是些本来惯写文言文的人们,他们都是知识阶级,所写的文字,又都是关于思想学术的,和大众根本就未曾有过关系,名叫白话文,其实只是把原来的“之乎者也”换了“的了吗呢”,硬装入蓝青官话的腔调的东西罢了。作者主张,要改进白话文,要使白话文与大众发生交涉,第一步先要使它成话。如要使之成话,用词应尽量采取大众所使用的话语,在可能的范围以内尽量吸收方言。方言使用的人多了,就会形成普遍性。
28日 下午二十五史刊行委员会召集谈话会。
29日 公司举行人事会议,通过《薪给章程》及订约、增薪诸事,议定惩治散布流言及搬弄是非人员措施,由经理执行。
本月 与叶圣陶合著的《文心》作为“开明青年丛书”之一,由开明书店出版。[4]
这部《文心》是用故事的体裁来写关于国文的全体知识。每种知识大约占了一个题目。每个题目都找出一个最便于衬托的场面来,将个人和社会的大小时事穿插进去,关联地写出来。通体都把关于国文的抽象的知识和青年日常可以遇到的具体的事情熔成了一片。写得又生动,又周到,又都深入浅出。的确是一部好书。
这部好书是丏尊和圣陶两位先生特为中学生诸君运用他们多年教导中学国文的经验写成的。什么事应该说以及怎样说才好懂,都很细心地注意到,很合中学生诸君的脾胃。我想中学生得到此书,一定好像逢着什么佳节得到亲眷特为自己备办的难得的盛馔。
这里罗列的都是极新鲜的极卫生的吃食。青年诸君可以放心享用,不至于会发生食古不化等病痛。假使有一向胃口不好的也可借此开胃。
以前也曾有过用“文心”这两个字做书名的书,叫做《文心雕龙》,那是千把年前的刘勰做的,也是一部讲全体国文知识的书,也许在子渊的旧书箱里还可以找得着,但是你们如果找来放在自己的书架上,枚叔看见,一定又要来一句“了不得”。我家里也藏着板子不同的好几部,从未拿给还在中学读书的两个女儿看。
世界总是一天一天的进步起来,好像你们总是一天一天的大起来进步起来一样。即就国文的知识来说,我们做中学生的时候所受的,不是一些繁繁碎碎,像从字纸簏里倒出来的知识,就是整部的《诗经》《书经》《易经》《礼记》,从陈年老书箱里搬出来,教我们读了做圣贤的。那里有的这样平易近人而又极有系统的书?即使找出几本古人写的,例如《文心雕龙》罢,也是古人说古文的。有些我们急于要晓得的,他们都还不曾想到。就像这部《文心》里面说的文法之类,那位做《文心雕龙》的刘勰就连梦里也还未曾梦见呢。
我们应谢谢丏尊、圣陶两位先生,替青年们打算,把现在最进步的知识都苦心孤诣地收集了起来,又平易地写出来,使我们青年也有机会接近它。[5]
丏尊、圣陶写下《文心》这本“读写的故事”,确是一件功德。书中将读法与作法打成一片,而又能就近取譬,切实易行。不但指点方法,并且着重训练;徒法不能自行,没有训练,怎么好的方法也是白说。书中将教学也打成一片,师生亲切的合作才可达到教学的目的。这些年颇出了些中学教学法的书,有一两本确是积多年的经验与思考而成。但往往失之琐碎,又侧重督责一面,与本书不同。本书里的国文教师王先生不但认真,而且亲切。他那慈祥和蔼的态度,教学生不由地勤奋起来,彼此亲亲热热地讨论着,没有一些浮嚣之气。这也许稍稍理想化一点,但并非不可能的。所以这本书不独是中学生的书,也是中学教师的书。再则本书是一篇故事,故事的穿插,一些不缺少;自然比那些论文式纲举目张的著作容易教人记住——换句话说,收效自然大些。至少在这一件上,这是一部空前的书。丏尊、圣陶都做过多少年的教师,他们都是能感化学生的教师,所以才写得出这样的书。丏尊与刘薰宇先生合写过《文章作法》,圣陶写过《作文论》。这两种在同类的著作里是出色的,但现在这一种却是他们的新发展。
自己也在中学里教过五年国文,觉得有三种大困难。第一,无论是读是作,学生不容易感到实际的需要。第二,读的方面,往往只注重思想的获得而忽略语汇的扩展,字句的修饰,篇章的组织,声调的变化等。第三,作的方面,总想创作,又急于发表。不感到实际的需要,读和作都只是为人,都只是奉行功令;自然免不了敷衍,游戏。只注重思想而忽略训练,所获得的思想必是浮光掠影。因为思想也就存在语汇,字句,篇章,声调里;中学生读书而只取其思想,那便是将书里的话用他们自己原有的语汇等等重记下来,一定是相去很远的变形。这种变形必失去原来思想的精彩而只存其轮廓,没有甚么用处。总想创作,最容易浮夸,失望;没有忍耐而求近功,实在是苟且的心理。本书对于这三件都已见到;除读的一面引起学生实际的需要,还是暂无办法外(第一章,周枚叔论编中学国文教本之不易),其余都结实地分析,讨论,有了补救的路子。(如第三章论作文“是生活中间的一个项目”,第九章朱志青论文病,第十四章王先生论读文声调,第十七章论“语汇与语感”,第二十九章论“习作创作与应用”。)此外,本书中的议论也大都正而不奇,平而不倚,无畸新畸旧之嫌,最宜于年轻人。譬如第十四章论读文声调,第十六章论“现代的习字”,乍看仿佛复古,细想便知这两件事实在是基本的训练,不当废而不讲。又如第十五章论无别择地迷恋古书之非,也是应有之论,以免学生钻入牛角尖里去。
最后想说说关于本书的故事。本书写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丏尊、圣陶做了儿女亲家。他们俩决定将本书送给孩子们做礼物。丏尊的令嫒满姑娘,圣陶的令郎小墨君,都和我相识;满更是我亲眼看见长大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这才配得上这件好礼物。我这篇序也就算两个小朋友的订婚纪念罢。[6]
我们握起笔来作文,很多时候,心里有许多话想说,要说,而且也写了出来,但是停下笔,仔细再把自己作的文章一看,不是辞不达意,就是零乱无章,于是有些人感到自己的学力不够,甚至对自己的才能怀疑了。有决心的人固然会再接再厉,努力下功夫读书,想用读书来培养自己的作文能力。这种人当然有他们的成功底一天,但是,用读书来培养文力,等于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实在是很笨的方法,没有科学精神的方法,而且有时候虚费了光阴到头得不到益处,到老作不好文章。
我们只要看有些秀才先生的文章就可以明白用读书培养的方法底无益了。他们读破那么多的书,结果除了搬运古董,除了抄抄古文以外,要他们用自己的意思,用现代的话写文章,你就会发觉他们原是一文不通的。
这样说,那么我们不必读书就能作文了吗?这当然不成的,我们上次就说过,读书是将前人的经验吸收的唯一的办法,那么我们上面又说读书不能帮助作文的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不是的,我们所说的用读书来培养文章的方法要不得,而不是说读书不能帮助文章的进益。
因为我们要研究作文,研究用文字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意义,第一当然先要了解文法,换句话说就是读文法的书,研究文法的书。但是研究文法,读文法的书,他仅是帮助你了解中国文字的词性,而你在实际上作文时,没有办法一个个字去考究了词性再下笔的,当然也没有人写文章是一个字一个字去考究词性的。所以,我们在研究文法之后,必须读指示写作方法的书籍。
这种书籍在书店里的确不少了,但是要说对于我们学作文的人有益处的书却是少见。像什么《国文百日通》啦,《写作方法指导》啦,不是老先生批古文式的书本,就是空洞得不着边际的作品,读这些书不仅荒费我们的时间,亦荒费我们的金钱与精神。所以我极诚恳的介绍这一本《文心》给各位准备学习文章的青年朋友。
关于内容我想引二段陈望道先生的序文里面的话吧。“这部《文心》是用故事的体裁来写关于国文的全体知识。每种知识,大约占了一个题目,每个题目都找出一个最便于衬托的场面来,将个人和社会的大小时事穿插进去,关联地写出来。通体都把关于国文的抽象的知识和青年日常可以遇到的具体的事情熔成了一片。写得又生动,又周到,又都深入浅出。的确是一部好书。”
我们再读一段朱自清先生的序言,他说:书中将读法与作法打成一片,而又能就近取譬,切实易行。不但指点方法,并且着重训练;徒法不能自行,没有训练,怎么好的方法也是白说。
我并不想做广告,陈朱两位先生也没有代表广告的居心是可知的,这实是一本指导写作方法的好书。[7]
夏 与叶圣陶迁居狄思威路麦加里(今溧阳路965弄)。夏家住12号,叶家住3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