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
2日 叶圣陶致信上海诸友,告已从汉口动身。
6日 叶圣陶全家抵达南京。章士敭夫妇、卢芷芬夫妇、胡墨林、叶至诚等乘车先行赴沪。
8日 胡墨林来。告知满子即日回家。
9日 晨叶圣陶等抵十六铺码头。夏满子携三午即回霞飞坊探视父亲;叶圣陶先过江红蕉处,随后来访。
叶圣陶日记载:“进点心后,至同里三号,访丏翁。丏翁坐床上,相见之顷,唯言‘老了!老了!’彼此忍泪,不能为言。翁之肺病殆已犯实,时时发烧,而心绪复不佳,自家庭琐屑以至天下大事,皆感烦恼。见余与满子等归来,自觉意慰。夏师母则依然如故。龙文在水泥厂任职员,尚可敷衍。旋即饮酒。丏翁饮已甚少,因余之来,居然多进一杯。”
这回见面,夏先生特别兴奋,说要跟我父亲多饮一杯。满子两位嫂子摆出几样“年董”,糟鸡、鲞冻肉、辣茄酱、烤笋之类,烫出酒来,两位老人家慢慢喝着,慢慢聊着,尽量不往烦恼处说。谈到了编辑工作,还谈到了《国文月刊》。夏先生问:“我那篇东西好勿好用?”他指的是年初写的《双声语词的构成方式》。父亲说:“岂但好用,谈语词构成方式的文章,好像一直没人写,至少开个风气。又是佩弦起劲,说联大散伙了,《国文月刊》停掉可惜,要给开明出。几位教授意见不大一致,等讲舒齐连忙拉稿,动手就晚了。这一期要下月初才能看到。一接手就脱期,亦无可如何了,以后逐期调整吧。只是有一点,学术性刊物,讲旧东西的文章多,搭现在这个局面忒勿相称。”
夏先生发肿的脸庞上有了点儿笑意,他说:“我想会这样的。前两天转了个念头,可以辟《现代文选评》一栏,选报刊上新发表的文章,取《文章例话》的形式,加上评语,再发表一遍。评语要少而精,话勿要说尽。亦是借他人杯酒,浇自己的块垒。”父亲说:“这个办法好,可以像《文章病院》一个样,声明只评文章,不及其余。”夏先生又笑了,眼睛只剩一条缝。他说:“不是大家都要争取发表自由么?不必管他。文章,我替侬选好了。”他拉开身边的抽屉,取出两份剪报递给我父亲,是署名周煦良的《中国政治之路》和《小品两则》。父亲大约都已见过,看了标题就说好,值得再发表一遍。[1]
11日 夜在寓所宴请叶圣陶全家。
叶圣陶日记载:“夏师母与龙文亲手治馔,宴请我全家,唯我母上下楼麻烦,丏翁意不必惊动。治馔者不厌其精美,而丏翁犹是老脾气,嫌其太浪费。章守宪同坐,精健犹昔。”
13日 叶圣陶日记载:“饭后,作丏翁所选现代文选之评语,将以收入《国文月刊》。”
15日 晨叶圣陶来闲谈。
16日 顾均正、索非(时在台湾)两家共宴渝地东归诸人,夏满子携三午、叶圣陶夫妇、卢芷芬夫妇、章士敭夫妇、范洗人、贾祖璋、唐锡光、傅彬然、朱达君、吴朗西、胡瑞卿、金韵锵等均列席。九时许散。
24日 下午叶圣陶来探视,长谈一小时。
25日 王统照致信开明诸友。
调孚、伯祥、均正、雪村、予同、西谛、丏尊、绍虞、健吾(上款初想只书三位,却连署九位,一笑)诸兄同鉴:
前托人带往书店一函与徐兄,想已收到。转烦交老舍之字,彼是否收阅?因今日见沪大公报(廿三日的)记彼于三月一日启行去美也。八个月之暌违,变化又多,但精神上之不快与生活费用之高升并未消除,且各重要收复之都市大同小异,令人叹恚,尤以北方在特别情形下种种艰苦,人民之火热水深,真不知何日方登衽席。青济两处难民麇集,粮米较沪昂三之一,日人所余下之工厂以煤缺,专门人才亦缺,十九停门。机器白闲,存料日少,胶□车去冬两月不通(半段说),旧年后方得通全线三之一。客多车少,上下艰难,青沪、青津只有数百吨小轮来往,且不定期,极易出险(前几天即有由沪来此之船距青二百海里外沉没),至由青至□,虽可通汽车,但方开二次,道中经数次检察,七八天方到。行路难如此,比之江南,相差悬远,弟所以未能返沪者,亦以此悱,否则弟之书物未失者皆存沪上,且亦想去住几个月会会诸友,无奈工具不易,只好等候水陆交通能大畅利时再说。
沪上似颇热闹,刊物在此亦能见到十多种。书册缺乏,除正中书局运来大批教科书外,新书都难购求(旧籍普通书尚易寻借),文化低落,振作无从,而纸张尤缺,报纸至万元一令,报馆虽有六七,当然不能与沪上大报作比。美军驻此者二万人,市面上消耗处所随之繁荣,咖啡店、酒吧之招牌,几于每一大街中望衡对宇,招徕生意。各部所设机关林立,政令纷出,日人日兵送走者凡七八万人,余者亦有集中区收容,与昔日景象迥殊。
弟面容较丰,天气心情比居沪时自佳,惟冬令中亦不健康,易咳痰多。在此熟人多琐事,想烦劳之竟日,而经济上亦不容不作打算。吾等不能偷取,不愿强索,仍从自劳心力支持生活,可谓不识时务者。自年前为鲁青善救分署所,坚约再三,请托为之助忙,因与女署长乃少年同学,情面难却,遂为在译事文字、公文上出点力。但此等公务生活,弟不克长干,几个月后便拟辞退。幸系熟友,尚少形迹拘束,为人作嫁,大是无谓,言之可哂。北来后,除写片断文字外,并无长篇作品,非专写作不能静心,实则甚愿在一年内作成一二个长小说也。旧居自客岁十月中仍得回住,惟庭中佳卉,室内一切,八年来都被人移去,即木器还是拼借用者,真是敷衍。不敷衍又如何?非发胜利财,一行中人,又不能望损失赔偿,有何话说。
稿纸写信恰有一张,遂以此等旧纸利用如是。白磅纸信笺甚少售者,随笔涂写,非与新友也。
与老舍又一字如未得,烦即转交。书店发展如何?圣陶兄到后必多酒局,后容专上,先乞代收。即颂 公安。
弟剑三启 二月廿五日晚
本月 为于在春审阅《修辞现象论》,因病未能提出详细意见,仅对原把“金”看作“黄”的借代的例子“金榜挂名时”指出榜本是泥金的不是借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