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

9月

5日 夜郑振铎、茅盾在郑振铎寓所宴请叶启芳,夏丏尊、叶圣陶、王伯祥、胡愈之、樊仲云、谢六逸作陪。“但主要之客始终未至,止此七八熟人打诨而已。”(王伯祥日记)

同日 杂志《一般》[12]创刊,丰子恺装帧,夏丏尊负责编辑后记。发刊词以对话的形式说明,本志由一般的人说一般的话,预备给一般的人看,希望被一般的人所欢迎,给一般人以许多好处。小说《长闲》、书评《张资平氏的恋爱小说》(署名默之)、译作《中国的国家秩序与社会秩序》([日本]长谷川如是闲著)三文刊《一般》诞生号。

这杂志有三个好处:第一,是能指示青年生活的迷路。第二,能安慰青年生活的寂寞。第三,是文笔篇篇有一种特别风趣,使人百读不厌。……此外如丏尊译的《中国的国家秩序与社会秩序》,也有使读者了解中国现在的症结及将来应行的道路,如圣陶的《遗腹子》,丏尊的《长闲》,沈本权的《学生杂志批评》,都是极深刻而有价值的文章。现在的杂志真多,东一种,西一类,几乎使智识欲旺盛的青年们,无所适从究竟去读那一种好,有些文艺刊物,是堆砌了千篇一律所谓新文学的烂调,不是说“深蓝色的天空,悬挂几颗明星”,便是说“亲爱的,我们热烈的接吻罢”,使人看了,不但不能得安慰,反而忏悔又白费了精神。有些近乎政治或关于青年问题一类的刊物,也老是抖圈子,反覆说他们灰色之话。我觉得《一般》,没有上述的毛病。我承认《一般》够得上说是现代中国所要求的一种杂志。[13]

叶圣陶在《谈丏翁的“长闲”》中如是说:

丏翁只写过三篇小说,《怯弱者》《猫》《长闲》,都用自己生活中的事情作题材,收入《平屋杂文》中。比较起来,我最喜欢那篇《长闲》。

“长闲”两字从陶渊明的“勤靡余暇,心有常闲”的句子采来。这两句确是名句,对于生活的体验极为深切。一般人往往心里想着“忙啊忙啊”,口里嚷着“忙啊忙啊”,却懒得用心去想,动手去做。越不去想,越不去做,事情堆积得越多,就越见得“忙啊忙啊”。许多人在这样情形之下虚度一生。毫无成就。我们虽不见得经常如此,但是偶而有几段时期也会陷入那样的境地。那时候总感觉烦闷,犹如牙齿痛,时时刻刻都想着他,再也丢不开。又如便急,使你浑身不痛快,任他好吃的东西,好看的风景,好玩的事情,都没有心绪去理会。这种烦闷的难煞不输于受冻挨饿。一生“忙啊忙啊”的人就一生经受这种烦闷,某一时期“忙啊忙啊”的人就在某一时期经受这种烦闷。要解除这种烦闷,惟有用心去想,动手去做。想是想怎么做,做是做那所想的。想了,做了,稳当妥帖,那心头的舒快是无比的。用吃了好东西来比,用发了大财来比,都不大对。吃了好东西,发了大财,都是取之于外,不免带来别的烦恼。吃饱了,胃里感觉胀胀的,这就不舒服。发了财更难,怎样去管理,怎样去运用,足够教你几天几夜睡不成觉。刚才说的那种舒快却是内在的,自发的,舒快就在乎本身,舒快本身就是一种享受。换个字眼来说,那种舒快就是真正的“闲”。谁要永久享受那真正的“闲”,必须时时刻刻去想去做,好像来不及似的。“闲”不是无为和懒散可以取得的,惟有“勤靡余暇”的人才能“长闲”。这中间,包含着工作即是人生的意思,包含着快乐源于工作的意思。谁说陶渊明是个逍遥尘外的遁世者!

丏翁那篇《长闲》用的第三人称写法,写某一天从下午到午夜的自己的杂事。想作文,心不定,起来修剪树枝。随后就独酌。酒罢,与家人闲谈。待家人睡了,才开始执笔。写了几行,又被墙上的画幅引动了注意。于是起来除去画幅,换上字幅。直到打呵欠想睡,文稿终于没有继续写下去。事情是这样的简单,平凡。因为中间叙及玩味柳色,欣赏树的姿态,喝酒,观玩字画,以及湖边小立等等,颇带一些隐逸之风,曾经有人指摘过那篇东西。现在记不清了,大致说他写些身边锁[琐]事,自己夸耀享受清福,是士大夫的旧传统,要不得。在我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那篇东西的主旨在厌恶自己的懒散,要策励自己,向着勇猛精进的方向走去,只是没有像誓愿文似的,写出正面文字,说以后一定要怎样怎样。他只把心绪不能宁定的一段光景写出,即在其中托出本意。如想享乐自然,结果做了自然的奴隶,想做湖上诗人,结果做了湖上懒人,这也是他当初万不料及,而近来深深地感到的苦闷。

“难道就这样过去吗?”他近来常常这样自讼,无论在小饮时,散步时,看山时。

又如“猛忆到某友人‘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但是也不能抵一钱用’的话,不觉对于这素所心爱的画幅,感到一种不快。”那画幅是题有“明日事自有明日,且莫负此梧桐月色也”的句子的山水小景。由于不快,就把他除下了,换上“勇猛精进”四字的小额。看着这小额,又提起笔来,书写在午睡前从陶集中看到的“勤靡余暇,心有常闲”的句子。于是,“是的,要勤靡余暇,才能心有常闲。我现在是身安逸而心忙乱啊!”他大彻大悟似地默想。“身安逸而心忙乱”,整篇东西就是写的这一点。

《长闲》很有日本风味,自然因为丏翁与日本文艺接触很多的缘故。青年人或许不喜观看,中年人就不然,要想做些工作而心不宁定做不出来的中年人,看了尤其引起同感,能够了解那种苦闷的深度。至于与丏翁熟识的人,便觉《长闲》中间活活画出个丏翁自己,可以想见他的性情神思,声音笑貌。[14]

9日 湖南一师学生刘梦苇病逝。

26日 上午立达学园小学部举行开学典礼。钱梦渭叙述筹备之经过,匡互生叙述将来之计划,陶载良演讲小学生教育之要点,小学生家长代表略陈对于学校之希望,最后由裘梦痕率中学部女生起立唱歌,散会。

同日 夜出席立达中国文学系教务会议,与会者有刘薰宇、方光焘、王伯祥、叶圣陶、周予同、高觉敷。会后即在开明书店聚餐,胡愈之、樊仲云、郑振铎(自海宁返沪)先后至。谈至十时半归。

28日 萧恩承致函夏丏尊,要求刘薰宇就《一般》创刊号中登载的对其著作《教育哲学》所作书评中的置否问题作一解释。

秋 应刘大白、陈望道之邀,兼任复旦大学中国文学科教授。[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