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
7日 长子夏采文出生。
本年 进入绍兴府学堂学习。
夏丏尊在《我的中学生时代》一文中回忆说:
十八岁那年,因了一位朋友的劝告,同到绍兴府学堂(即现在浙江第五中学的前身)入学。在那一二年中内地学堂已成立了不少。当时办学概依《奏定学堂章程》,学制很划一。县有县学堂,性质为现在的高小程度,府学堂则相当于现在的中学,省学堂相当于大学豫科,京师大学堂即现在的所谓大学了。学堂的成立,并无一定顺序,我们绍属,是先有中学,后有小学的。府学堂学费不收,宿费更不须出,饭费只每月二元光景,并且学校由书院改设,书院制尚未全除,月考成绩若优,还有一元乃至几毛钱的“膏火”可得(膏火是书院时代的奖金名称,意思是灯油费)。读书不但可以不化钱,而且弄得好还有零用可获得的。
府学堂的科目记得为伦理,经学,国文,英文,史学,舆地,算学,格致(即现在的理化博物),体操,测绘(用器画舆地图),功课亦依程度编级,一如中西书院的办法。我因英文已有每日三点钟半年及在家自修的成绩,居然大出风头,被排在程度顶高的一级里,算学与国文的班次也不低。同学之中年龄老大的很多,班级皆低于我,我于是颇受师友的青眼。
国文是一位王先生教的,选读《皇朝经世文编》,作文题是《范文正公为秀才时便以天下为己任》《士先器识而后文艺》之类。经学是徐先生(即刺恩铭的徐烈士)担任的,他叫我们读《公羊传》,上课时大发挥其微言大义。测绘也由这位徐先生担任。体操教师是一位日本人。他不会讲中国话,口令是用日本语的,故于最初就由他教我们几句体操用的日本语,如“立正”“向前”之类。伦理教师最奇特,他姓朱,是绍兴有名的理学家,有长长的须髯,走路踱方步,写字仿朱子。他教我们学“洒扫应对”“居敬存诚”,还教我们舞佾,拿了鸡尾似的劳什子作种种把戏。据他的主张,上课时书应端执在右手,不应挟在腋下,上班退班,都须依照长幼之序“鱼贯而行”,不应作鸟兽散,见先生须作揖,表示敬意。我们虽不以为然,却不去加以攻击,只以老古董相待罢了。
当时青年界激昂慷慨,充满着蓬勃的朝气,似乎都对于中国怀着相当的期待,不像现在的消沉幻灭。庚子事件经过不久,又当日俄战争,风云恶劣,大家都把一切罪恶归诸满人,以为只要满人推倒,国事就有希望了。《新民丛报》《浙江潮》等杂志大受青年界的欢迎,报纸上的社论也大被注意阅读。那时恋爱尚未成为青年间的问题,出路的关心也不如现在的急切(因为读书人本来不大讲究出路),三四朋友聚谈,动辄就把话题移到革命上去,而所谓革命者,内容就只是排满,并没有现在的复杂。见了留学生从日本回来,没有辫子,恨不得也去留学,可以把辫子剪去(当时普通人是不许剪辫子的)。见了花翎颜色顶子的官吏,就暗中憎恶,以为这是奴隶的装束。卢梭,罗兰夫人,马志尼等都因了《新民丛报》的介绍,在我们的心胸里成了令人神往的理想人物。罗兰夫人的“自由,自由!天下几多罪恶假汝之名以行!”已成了摇笔即来的文章的套语了。[1]
【注释】
[1]夏丏尊:《我的中学生时代》,《中学生》第16号,1931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