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长江线交通工作
1931年1月起,我负责中央交通局下面管理长江线的交通工作。
长江线的交通工作包括以下几条交通线:
1.从上海乘浙赣线火车在衢县和上饶之间的常山、玉山一带进入赣东北苏区。
2.从上海经合肥、六安到鄂豫皖苏区。
3.从上海乘轮船到黄石一带去湘鄂赣苏区,但此线一直未打通。
4.从上海到武汉转乘粤汉路车到株洲一带进入湘赣苏区再转中央苏区。
5.从上海到沙市、宜昌一带转入湘鄂西苏区。
6.西去的交通,经重庆到成都将文件交给四川省委。
上述长江线各条线路都有专门的交通同志,可惜他们的名字我都记不起来了。记得有一个姓商的同志,当时称呼他“小商”,安徽无为人,矮矮的个子,黝黑的面孔,是去鄂豫皖的交通。另一个是去赣东北苏区的交通,个子不很高,方圆的面孔,两只大眼睛,为人颇机警,他能把被查禁的无线电器材从上海带到浙赣线上的玉山、常山一带,交给我们在那里的秘密交通站再转到赣东北苏区领导机关,并把苏区送交中央的金条带回上海。再一个是去四川省委的交通,个子也不很高,胖胖的圆面孔,外表看起来也很忠厚。其他的交通同志我都回忆不起来了。
各个交通往返的时间都不固定,比如当时去成都很不容易,来回一次要两个月的时间。这样,我同他们事先约定,他们回沪后在某条马路某处用粉笔画上一个暗号。我则经常留心这些地方,发现暗号后,就到他们的住地,取回他们带回的文件,结算他们出发后的开支,报销路费,付给生活用费,和他们谈谈离沪后的情况,以及处理他们下一次出发前的具体问题。
这里还要说明,我们派向各苏区去的交通,并不进入苏区中心。在苏区边境,即在赤白交界的靠国民党统治区一边,设有我们的秘密交通站。中央交通送去和带回的文件、物资、金条及进出的干部人员都在交通站交接。各根据地都设有交通机关领导这一工作,因此来往的交通必须是相互熟悉的人,以避免可能发生错误或者暴露。
当时除长江线外,还有南方线:经汕头、潮州、大埔,通过赤白交界地区进入瑞金中央苏区;由上海直去广州,与广东省委联系。北方线:经郑州、驻马店转入鄂豫皖苏区;由上海与河南、陕西省委联系;另由上海直去北平与河北省委联系;河北省委与河南、山西和察哈尔省委又有一定的交通联系;从上海到满洲一线,与满洲省委联系。各条线都有专门的同志负责管理。我负责管理的只是长江线,其他各线的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除管理长江线外,我还在市内接待从外地包括从莫斯科来沪的同志。两年多接待来往的同志很多,一种是从外地来上海联系工作或开会的;另一种系调中央分配工作或经中央派往外地或国外(苏联)的,再就是从莫斯科回国来沪的同志。从外地来沪的同志,一般都是由交通带来,住在旅馆里,然后将旅馆名称、房号、使用姓名和约定接头的暗语交给我,我便到旅馆和来人接上头。我向茶房说明是我的亲戚或者朋友,请他们照顾。如果不宜在原旅馆住下,就要另调一旅馆住,并交给他们必要的生活费用。
有一次,一个同志住在南京路和福州路之间的浙江路上一个小旅馆里,把我送给他看的文件粗心大意地放在被子里,被收拾房间的茶房发现了。可是这位茶房没有声张,而是在我去旅馆时告诉了我,并说茶房中也有国民党员,如果被他们发现,就危险了。这也可以看出,即使在困难的情况下,一些基本群众仍是同情中国共产党的。
当时,从莫斯科回来的同志的联系办法,是同在康脑脱路(今康定路)上的一个摆出租小人书书摊的姓朱的同志联系。莫斯科回来的同志到这个书摊看小人书,就把所住旅馆、所用姓名、接头暗号等写在纸上,随手夹在小人书里,看书摊的朱同志就把它收起来。我每天晚上去他的住处一次,将来人的地址取回,次日即去旅馆接头,解决他们的生活和旅馆费用的问题。随后再将地址和接头办法转交给中央组织部。1931年到1932年期间,有不少同志从苏联回来,印象较深的是张闻天。
大概是1931年初,当时天气还很冷,我到旅馆和张闻天接上了头。接头后,他将真实的姓名告诉了我(当时住旅馆只能用假名,但接头之后,每个同志都必须将真实姓名告知,以便转告中央)。我一听“张闻天”这三个字,觉得很熟悉,因为我还在师范读书时就读过他的小说《旅途》。当时,张闻天把羽纱长衫套在长袍外面,脚穿胶鞋,在那样的冷天里,很不合时令,容易引起特务注意。我和他接上头后,就给他钱买衣服鞋袜,并把关系转给中央。
那时,我还要管上海市内的交通联系,经常乘电车。中央补贴市内交通费用每月大洋12元,买票差不多要用光。买季票便宜些,3个月才12元,但英法租界季票不能通用。我买了一张季票,使用的假名字是成都《工商日报》驻沪记者“李敏祺”,记者证书是党组织从该报社弄来的。
在市内来往联系,经常携带党的明写文件,而租界的巡捕、包打听又经常在马路上堵住行人抄靶子(搜身)。我很注意这些情况。当看到在马路上搜查时,就及时转入附近的弄堂,或者转进商店看看,买点小东西如火柴、五香瓜子之类。有一次遇到中途停车检查,我的手里正拿着用报纸包起来的一包文件,当检查的巡捕走到我面前时,我沉着地毫不迟疑地把文件包交给他,大概他觉得这只是一个轻轻的纸包,没有打开,马上又交还给我。所以,不管到哪里去,精神上都要很注意、很警惕。
我在省委和中央担任交通时,是一个人租房住的,扮作一个生意人是容易应付房东的。现住在上海不外跑,单身住就不好应付了,容易出问题,我就搬到另一个机关里与别的同志同住。这是一座楼房,在白克路(今凤阳路)上,楼上楼下都是我们的同志,没有别的房客。中央的一些同志有时就在这里开会。我在那座房子里遇到过周恩来。我当时住在亭子间里,一次我把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没收拾起来,被周恩来看见了。他批评和教育我应该注意保密,不能把文件乱放。后来,组织上决定赵仲敏和我扮作假夫妻,另外找了房子。赵仲敏原名赵莲花,河南罗山人,曾在郑州医学院读过书。当时她才19岁,不仅作为“家属”住机关,还负责几个单位之间的秘密交通联系工作。我们相互配合得很好,也建立了感情,结了婚。我们先住在戈登路康脑脱路(今江宁路康定路)口,在那里住了11个月。以后又住过哈同路(今铜仁路)慈厚里和其他地方,前后近两年时间。
在负责管理长江线交通期间,中央交通局和我联系的,先有方英,他以后调鄂豫皖苏区工作,据说在肃“改组派”时被杀害了。之后是刘卓夫,1937年在延安我又和他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