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的革命
杨永直
规章制度者,“礼”也。朋友见面要握手为“礼”,认识的人在路旁相遇要点头为“礼”。清朝以前的时代,小民见着青天大老爷要叩头为“礼”。国民党统治时代,老百姓打官司要送钱为“礼”。……大批的“礼”,都是上层建筑。各式各样的“礼”都是为当时的统治者服务的,都是为当时的经济基础服务的。
孔子教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在孔子看来,什么叫“礼”?他的“礼”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臣子的不能反对做皇帝的,做儿子的不能反对做父亲的,这是天纲人伦,谁违背这一条就是“非礼”。
刘邦称帝以后,看见群臣饮酒争功,喝醉了,就狂喊狂叫,刘邦认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无礼,实在君不像君,臣不像臣,朝廷“秩序”无法维持,十分忧虑。于是出来一个善于讨好的高级知识分子,名叫叔孙通的,为皇帝制造了大批的“礼”,有了这批“礼”,果然奇妙,群臣朝贺刘邦,按照一定的秩序进退,按照一定的门路出入,依照礼法,群臣不敢平起平坐,按照尊卑次序给刘邦磕头请安。偌大一个朝廷,那么多的一群奴隶,济济一堂,没有一个敢乱喊乱叫的。刘邦看到“礼”的作用如此之大,大为高兴,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做皇帝的快乐。”
宋代的高级知识分子、历史学家司马光,对为剥削阶级服务的“礼”也大称赞,他说:“……礼用之于国,则君臣有序而政治成焉;用之于天下,则诸侯顺服而纪纲正焉……”
剥削时代的读书人往往提倡以“礼”治天下,他们的用意无非是要制造大批规章制度,大批繁文缛节,用来管老百姓,用来巩固剥削者的统治地位而已。他们的“礼”到头来无不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束缚。
他们用“礼”,用规章制度来调节他们的社会生活,来调节他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来调节剥削者的上层建筑与他们的经济基础之间的关系。
到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今天,在我们国家里发生了社会主义的革命,一切旧时代的规章制度也在革命之列,把它们革掉了。一切旧时代认为的“礼”,我们认为非礼了。
那么是不是我们就任何“礼”也不需要了呢?我们见着同志要握手,见着朋友要点头,见着群众要亲亲热热的打招呼,这些“礼”仍然是需要的。在学校里上课要尊敬老师,在工厂里生产要遵守劳动纪律,上公共汽车,人多了要排队,按次序,坐电车遇见老弱妇女要让位,在马路上不能随便吐痰,必要的生产报表要制订,必要的操作规程要遵守,必要的工艺规程要施行,诸如此类的规章制度,诸如此类的“礼”要不要呢?不要不行,不要就要变成无政府、无组织、无纪律的社会了。
这类“礼”,这类规章制度是合理的,合理的就非要不可,所谓合理,就是它能调节人们之间的关系达到平等友爱的境地,达到发扬集体主义精神的目的。所谓合理,就是能有利于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譬如劳动纪律是遵守它有利于生产呢?还是不遵守它有利于生产?问题自然是容易回答的。
在我国人民取得革命胜利之后,我们的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基本是相适应的,我们的规章制度基本上是在新的生产关系下面,保护和发展生产力的。可是在我们工厂、学校、机关里也有一些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因为不合理,这类规章制度变成了生产力发展的障碍,变成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发扬的绳索:工厂里搞技术革新,往往要经过十道审核的手续。试问,一条革新的建议,要过十关,一千条革新建议岂不要过一万大关。三国时代有个关云长,他也只有过“五关”的本领。一个革新技术的建议为什么要过这么多道关口呢?关卡林立,层层磨折的结果,不说技术“革新”要变成“革旧”,甚至革得无影无踪。试问,这类规章是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还是不利?一个中型以上工厂的报表往往在千种以上,为报表专职脱产服务的人员往往多达四五十名,繁杂的报表有几个人看呢?我问过一位厂长,她说只看五六种。公司里,局里是不是看呢?那只有天晓得了。千种报表是制出来不给人看的,试问这类规章是有利于生产呢还是不利?一个工厂如此,全国成千上万的工厂,有多少无人看的报表?恐怕这是天文学上的数字吧!
不合理的事情为什么今天还会发生呢?究其原因,一是在建国之初拟定的一些规章,经过八九年的时间,情况变化了,旧的没有及时修改,因而过了时,不适用于新的情况。二是没有经验。没有经验,当然要学人家,搬人家的规章作为自己的规章,搬来搬去,不作思考,不作分析,只顾用力的搬呀,结果,变成了教条害人。三是不相信群众。大概孔子、刘邦之类,在人们身上还留有影响,把干部和群众的关系,看成老爷和小民的关系,因此搞出一套不合理的规章制度,不合理的“礼”,这类“礼”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基础服务的,是要人民群众或基础去为“礼”服务的。是用来管人的。是非颠倒,本末倒置,自然,它就不起促进派的作用,而起消极的,甚至是促退派的作用了。
整风就是要革上层建筑中那一小部分与基础不相适应的命,把上层建筑中不合理的一部分的命革掉,使它合理起来。
整风就是要调整生产关系中另一部分关系相互之间的关系,要把相互关系中的某些不平等、不适应的关系,革得平等适应起来。规章制度是上层建筑,同时它又是领导与群众之间关系的一种表现。要整好风,就不能不对某些不合理的规章制度、不合理的“礼”进行一次群众性的大革命!
(原载《解放日报》1958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