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伟志谈雷经天

邓伟志谈雷经天

采访对象:邓伟志

采访地点:邓伟志寓所

采访时间:2018年7月25日

采访者:包蕾萍 于涛

邓伟志:雷经天跟我直接的故事是1958年9月,大约是二十几号,社科院是9月1日正式成立,实际上春天就成立了,但是没有举行仪式。9月下旬发表陆定一的《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这篇大文章,当时我只是学生会的宣传部副部长,兼广播台的台长,我们规定晚上不许广播,因为大家要自修,结果雷院长亲自找到我说,要我打开广播台。我当时就想不是规定不能晚上打开广播嘛,我回答比较迟疑。进广播台需要两把钥匙,我就是台长也不能一个人进去,因为为了安全,防止有人到里面乱讲一通。我就跟他说,那还要有另外一个人要一把钥匙。你猜雷院长怎么说?命令:“跑步走”。很严肃,然后我就真跑步去了,把女播音员叫出来开始广播,因为他提前知道了今天广播什么,我们不知道,他提前知道那天晚上要播陆定一的重要文章,这是一个故事。还有一个故事在电影里面有所披露了,他是百色起义的领导人,百色起义领导人有四位,邓小平、张云逸,还有一个李明瑞,再一个就是雷经天,当时百色起义失败之后,中央特派员就去批评他们,这个账最后算在雷经天的账上,最后党内讨论要开除雷经天,中央特派员说,赞成开除雷经天的举手,邓小平没举手,特派员再说一遍,赞成开除雷经天的请举手,邓小平最后举手了,举的最低。然后特派员说好,通过。通过以后呢,部队就从广西开到瑞金去了。想不到被开除党籍、军籍的雷经天继续跟着红七军走。事务长就向邓小平请示了:“他还跟着走怎么办?”邓小平说他要跟着走就跟着走好了,然后事务长说那份饭怎么办?这时候邓小平的智慧就出来了,因为邓小平没有权力给他一份饭吃,因为给他一份饭吃就意味着他在编,既然开除了就没有他的饭吃,邓说:“把我的一份饭分一半给他吃”,事务长懂邓小平意思,就给他饭吃了,然后他就跟着到瑞金,也参加了两万五千里长征。这个故事,几年前报刊上写道:在90年代邓小平在旅途中还大谈雷院长的贡献。到了延安雷院长当了审判庭长,人们想不到的是,他当庭长的时候还没有恢复党籍,不是党员,外人不知道。因为他是1931年被开除的,到了1935年到延安,1936、1937年出了黄克功杀死恋人的案件,这个时候毛主席给雷经天写信,这时候他还不是党员,但党对他已经很信任了。这种事情很多的,我说题外话了,夏征农担任复旦党委书记时也不是党员,夏是1926年入党。“四人帮”粉碎了,叫他去当复旦党委书记,级别高要办恢复党籍的手续非常复杂,因为小人物的党籍三五个人开个会就可以定了,大人物要中央批准,中央要批准多少个夏征农一档的党员问题,谁都认为夏有100%把握会恢复党籍,所以叫他当复旦党委书记。历史是复杂的、曲折的,不会是笔直的南京路,是弯弯曲曲的黄浦江。

提问:您应该是第一届毕业生吧?社科院的。

邓伟志:不是,社科院是这样的,我们一进来合并是三年级,当时还有四年级的,比我们高一届。还有两个毕业班的人待分配。像舞蹈学校书记李家华、社科院新学科辞海主编金哲,都比我高两届,是我老大哥。不过,严格意义上讲,我是第二届。社科院袁恩祯等好几位我们都是第二届。

提问:不知道您知道吗,1959年雷经天好像8月份过世的,过世之前有一个事情,他是作为社科院第一任院长,刚好1959年的时候第一届毕业生毕业,雷经天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出席毕业典礼讲话,就写了一封信给学生,当时学生写了一封回信,相当于集体给他写了一封回信,并且派了代表去病房给雷经天朗读了这封信,这个事你知道吗?

邓伟志:这个事我不知道,因为我是学生部的宣传部副部长,我负责学生当中游行示威,当时游行是先进行为,当时每年至少有五一、十一两次游行,一合并之后就10月1号的游行,到人民广场去,各个高等学校的人争先恐后地去,还拿着小旗子去,小旗子找书法好的同学写字,由我负责。1958年,雷经天在人民广场检阅我们,我们队伍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在台上跟我们招手,这个印象我永远不忘。游行结束后,他特地看望我们几个游行组织者。还有一件事情是这样的,就是他病逝的时候,庐山会议正在召开,当然是一致认为应当批判彭德怀,但很多人内心里面并不赞成批判彭德怀,雷经天又是老资格,去世了,听说当时出席庐山会议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要来参加他的追悼会,说“我和雷经天有关系,我应该去”,你也应该去,他也应该去,但是不能都来,所以只批准谢觉哉来了,他当时是最高法院的院长。雷经天好像是中国法学会的理事,还当过中南地区法院院长。谢觉哉在庐山丢下一首批右倾的诗之后,方才来的。其他人想利用参加追悼会来回避批判彭德怀,未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