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与“新生活运动”

1934年2—3月间,蒋介石在南昌发起了“新生活运动”,以“礼义廉耻”为指导思想,通过“身体的教养”发起一场自上而下的全国性运动。国民政府在危机之下对国民身心的国家化管理,旨在增强国民体质,对民众日常生活进行现代化改造、管理的同时,将中央集权迅速下渗至基层。

1934年4月2日,中国教育电影协会沪分会电全国电影界提倡新生活运动,褚氏训词总会代表褚民谊训:“我们如能用电影方法,将新生活运动之意义,在银幕上表演起来,其宣传效力,决非其他方法所可及其万一。”(71) 以此可管窥官方对借助电影宣传新生活运动的重视。新生活运动对电影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下述方面:其一,官方、社会组织与民营公司制作推行新生活思想的教育电影,发挥借助电影指导民众贯彻“新生活”的教育功能;其二,将新生活运动之理念融入剧情电影的创作中;其三,发行、放映系统中,大力推行新生活运动影片放映;其四,通过对影院、戏院等电影放映空间的环境改善,将之打造为实施民众教育的政治空间,强化思想统制。

根据研究者李九如的考证,新生活运动在电影领域最早大规模涉及的,是对作为消费娱乐空间的电影放映场所的戏院或影院进行“清洁”与“规矩”(72) ,将之改造为严肃的、适于社会教育的仪式性公共空间,同时将党化教育下渗至基层民众。从资料来看,各地根据“新运会”指示实施影院管理与教育电影宣传。以湖南省为例,该地《新生活运动指导》中提出下述相关要求:“一、放映电影标语及图表。二、放映卫生及规矩幻灯或影片。三、摄取新生活运动影片,分送省内外各地放映。四、各中心街区装设电灯广告。五、令各电影院向上海租运国内外提倡卫生体育之影片。”(73) 再以山西为例,“山西省电影改进委员会”特请两名太原新生活促进会干事监督“值此厉行新生活运动之际究竟本市各电影院所演影片与新运意旨有无悖谬”(74) ,“新生活运动”推行一周年之际,太原各影戏院还进行了成绩比较。

“新生活运动”教育电影制作主力是中宣会电影股与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中宣会向社会发布征集新生活运动电影剧本的启事:“凡描写具有新生活运动涵义之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实施状况之电影剧本均可应征。”(75) 摄制的影片包括《新生活运动上海市童子军及保安队举行检阅》《南京第一届集团结婚》《四川成都举行卫生扫除运动》《南京市第三届集团结婚》《首都国民劳动服务》《广州集团结婚》《首都各界庆祝新运二周年纪念会》等。

此外,政界要员中不乏跃身“新生活运动”的教育电影制作者,时任中央执委、组织部副部长与江苏省主席的陈果夫编写了剧本《饮水卫生》,用清新童趣的故事普及清洁用水的知识。在新河镇,村民常常不明原因生病甚至死亡,小学教师李志超让孩子们从家中带来日常生活饮用水,并指导他们在显微镜下观察,发现水质中所含的大量细菌。孩子们向家长汇报,起初大人们并不相信,经过李老师、校长、镇长在恳亲会上的知识普及,大家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根源,进而掀起一场空前的饮水卫生运动,共同开河凿井、纠正妨害用水清洁的不良习惯。1934年,《饮水卫生》剧本经江苏教育厅交明星公司摄制,35mm胶片制成影片,长6本,由梅熹、萧英、高逸安主演。1935年又缩制为16mm,发行多个拷贝在全国城镇放映,多部民国教育电影专著都以《饮水卫生》为创作典范。

金陵大学理学院与教育电影协会合作,积极投入倡导“新生活运动”相关影片的创作中。1937年,孙明经撰写了《<新生活>之影片拟稿》,“过去之电影编剧者常喜用对比法,表扬新生活者常先示以旧生活之错误,如花天酒地之为害,浪荡不拘之可笑,如此无形中观者常沉迷于旧的部分,而于正面反加漠视,或不易记牢”,孙明经采用“直接教育法”,以小学生为对象,用歌谣代替对话,“……五、升国旗,行敬礼,每天早操不可少。六、每堂课,准时到,聚会安静不吵闹。七、到室内,必脱帽,进出从容不乱跑……”(76) 由于抗战爆发以及其他原因,导致影片未能摄成。

民营公司方面,联华影业公司孙瑜执导的《体育皇后》《大路》两部影片较为典型地践行了“新生活运动”的话语。《体育皇后》广告语称“联华特殊贡献为体育界开辟一条新路线,充满着青春活跃的朝气!蕴藏着健美强毅的思想!”(77) “强身强国国人总动员,如火荼之激情比赛!如胶漆之缠绵情绪!”(78) 将“强身”“强国”以及“强毅的思想”作为宣传中心,通过塑造黎莉莉“力与美”的身体,将之纳入国家话语当中,甚至将影片作为“新生活运动先锋队”,观影随票附送“蒋委员长提倡·全国风行之运动”《新生活规则》。(79) 影片《大路》则将健美身体的展现对象转向男性:“看吧!他从来没有这样的表现。充满了一种男性的‘力’与‘美’,他的肌肉,他的血汗,他的泪滴,他的歌喉。还有他的一种热情的微笑,处处能刻入观者的深心。”(80)

《体育皇后》广告

以明星为代表的电影界从业人员也被寄予引领新生活运动的期待。“我希望每一个电影从业员都实行新生活运动,那电影圈一定会光明起来。”洪深撰写了“新生活丛书”之《电影界的新生活》,论述电影界如何实行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