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前场人物，特策尔，两个年轻修士，一个神甫。
〔两个年轻修士拿着他们的乐器，人们搬来一张桌子，并把它放在最高的台阶上。特策尔把他那几卷羊皮纸放在桌上。
特策尔 喂，胖大爷们！过来！过来，我没吃大蒜！（众笑）这里一切都好吗？土地好吗？
农民们 不太坏。
特策尔 那么你们的婆娘们呢？还是那么讨人厌吗？
农民们 天啊！到处都是一样。
特策尔 你们别埋怨了，她们在保护你们不受魔鬼的危害，因为她们比魔鬼还要使人讨厌。（众笑）啊！我的小伙子们，这还没有完呢，我们马上说正事！奏乐！（鼓声和笛声）劳动啊，劳动啊，尽管如此，不过有时你撑着铲子，望着远处，心里在想：“我死后会遇到什么事呢？”有一个布满鲜花的美丽的坟墓是不够的，因为灵魂根本不在那儿安息。灵魂将去哪儿呢？入地狱？（鼓声）或者上天堂？（笛声）善良的人哪，你们很清楚，上帝在考虑这个问题。好心的上帝啊，他为你们操透了心，连睡觉都睡不着了。瞧，你，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农民 彼得。
特策尔 那么彼得，你经常贪杯吗？是不是，别撒谎！
农民 唉！是这样。
特策尔 那你老婆，你打她吗？
农民 酒喝多了要打。
特策尔 可是你怕上帝吗？
农民 啊，我怕，我的兄弟！
特策尔 那么圣母，你爱圣母吗？
农民 爱她甚于我的母亲。
特策尔 这下子可叫上帝难办了。他心里想：“那个人不怎么坏，而我根本不想使他受到很大痛苦。可是他犯过罪，所以我必须惩罚他。”
农民 （失望地）唉！
特策尔 等一等。幸好有圣徒！他们之中每一个都有资格进天国十万次。但是这帮不了他什么忙，因为他只能进一次天国。那么咱们上帝是怎么考虑的呢？他在想：“他们没有利用进天堂的权利，为了不让它白白浪费掉，我要把这权利分给那些没资格进天堂的人。这位老实的彼得，如果他向特策尔兄弟买下一个赦免状，他就可以拿一张圣马丁的请帖进入我的天堂。”嗯？嗯？这，这机会难得？（欢呼）来吧，彼得，掏出你的钱包。我的弟兄们，上帝要卖给他这件难以想象的便宜货：两个埃居[4]就可以进天堂，付两个埃居就可以得到永生，哪个守财奴，哪个吝啬鬼不愿意啊？（他拿了彼得的两个埃居）谢谢。行了，回家吧，别再造孽了。谁要？瞧，这是很上算的一张证件，只要你把这卷东西给你的神甫看，他就得赦免你一桩大罪，你要赦哪桩就赦哪桩。神甫，不是吗？
神甫 当然，一定得赦。
特策尔 瞧这个，（他挥动着一张羊皮纸）啊！这，我的弟兄们，这是上帝的巧安排！这种赦免状，这是我们专门为那些有家属在炼狱中受罪的好人设计的。如果你付了这笔必需的钱，那你全家人将展开翅膀，飞向天堂。去一个人给两个埃居就够了，而且马上可以飞往天堂。来吧！谁要？谁要？你，你死了谁？
一个农民 我的母亲。
特策尔 就你的母亲，没别人了吗？像你这样的年纪，就死了母亲？
农民 （犹豫不决）我还有一个叔叔……
特策尔 那你就让你可怜的叔叔留在炼狱里了吗？来，来！数四个埃居给我。（拿过钱来，把钱托在手里，手放在化缘的袋口上）注意，小伙子们，注意！埃居一落下，灵魂就飞上天，（让手里的埃居掉进钱袋里，一阵笛子声）一个！（又是一阵笛子声）两个！她们来了！她们来了！她们就在你们头上飞翔：两只美丽的白蝴蝶！（笛声）回头见！回头见！请为我们祈祷，并向所有的圣徒问好。喂，小伙子们，向这两只美丽的小蝴蝶致意。（掌声）该谁啦？（农民们蜂拥上前）为你的老婆，为你的祖母吗？为你的姐妹吗？（笛声——笛声）缴钱！缴钱！
格茨 往后退！（人声鼎沸）
特策尔 （向神甫）这是谁？
神甫 这是他们过去的老爷，不必害怕。
格茨 你们以为施舍一些钱财就万事大吉，简直是发疯了。你们以为为了让你们能像进入磨坊一样自由进入天堂，殉教者们宁愿被活活烧死吗？谈到圣徒们，你们购买他们的功德是赎不了罪的，只有获得他们的德行才能得救！
一农民 那么，我情愿吊死，马上罚我入地狱。每天要干十六小时活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圣徒的。
特策尔 （向农民）住口，畜生！没有对你这样苛求。经常不断地买一张赦免状，上帝对你会大慈大悲的。
格茨 去吧！去买他的便宜货吧。你付他两个埃居买一份重新干你那坏事的权利。但是上帝是不会批准这种交易的。你是在往地狱里跑。
特策尔 夺走他们的希望吧！夺走他们的信仰吧！你干吧！可你用什么来代替呢？
格茨 爱。
特策尔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格茨 你自己知道吗？一个看不起他们、把天国出售给他们的人怎么能爱他们呢？
特策尔 （向农民）我，我的小绵羊，我看不起你们吗？
众人 噢！
特策尔 我，我的小鸡，我不爱你们吗？
农民们 不，不！你爱我们。
特策尔 弟兄们，我是属于教会的，教会之外，根本没有爱。教会是我们大家的母亲。教会通过它的修道士和教士，对它所有的儿子，不论是不幸的人还是幸运的人，都施以同样的母亲。（铃铛声，木铃声，麻风病人出现。农民们惊惶失措地躲避到舞台的另一角）这是什么？
〔神甫和年轻修士们跑进了教堂。
农民们 （向他指着麻风病人）那儿！那儿！小心！麻风病人！
特策尔 （恐怖地）我的仁慈的耶稣！
〔稍停，格茨向麻风病人走去。
格茨 （向特策尔指指麻风病人）拥抱他！
特策尔 呸！
格茨 如果教会毫不厌恶又不退缩地爱它最最不幸的儿子，你不拥抱他，还等什么呢？（特策尔摇头表示不愿意）要是耶稣，准会拥抱他。我就比你更爱他。
〔稍停。他向麻风病人走去。
麻风病人 （喃喃自语）又是一个要跟我这麻风病人接吻的人。
格茨 过来，我的兄弟。
麻风病人 果然！（不情愿地走过来）如果这关系到你的得救，我不能拒绝，但是快一点。全都一样：这些人都以为上帝让我生麻风病是专门为了给他们进入天国的机会。（格茨上前抱吻他）别吻在嘴上！（格茨吻他的嘴）呸！（擦嘴）
特策尔 （笑了起来）怎么？你满意了吗？你瞧他，他在擦嘴呐。他的麻风病比刚才减轻些吗？告诉我，麻风病人，生活怎么样？
麻风病人 如果少些圣人，多些麻风病人，生活就会更好。
特策尔 你住在哪里？
麻风病人 在森林里和其他麻风病人一起。
特策尔 那你们成天干些什么？
麻风病人 大伙儿互相讲着一些麻风病人的故事。
特策尔 你为什么要到村里来？
麻风病人 我是来看看是否能拣到一张赦免状。
特策尔 太好了！
麻风病人 你真的出售赦免状吗？
特策尔 两个埃居。
麻风病人 我一个小钱也没有。
特策尔 （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向农民们）看吧！（向麻风病人）你看这张漂亮的全新的赦免状。你要怎么着，要我把这个赦免状给你呢，还是要我吻你的嘴唇？
麻风病人 这……
特策尔 啊！你愿怎么着我就怎么着，挑吧。
麻风病人 这，我宁愿你给我赦免状。
特策尔 好，我给你，免费，为了上帝的爱，这是你圣母教堂的一份礼物。拿去。
麻风病人 教会万岁！
〔特策尔把赦免状扔给他，麻风病人在空中一把抓住。
特策尔 现在你快走吧。
〔麻风病人下，铃铛声和木铃声。
特策尔 怎么样？谁更爱他？
众人 是你！是你！特策尔，乌拉！
特策尔 喂，我的弟兄们！该谁了？为了你死在远方的姐妹；（笛声）为了抚养过你的姑姑、婶子；为了你的母亲，为了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为了你的长子！缴钱！缴钱！缴钱！
格茨 真是些狗东西！（他拍着桌子，鼓滚到了台阶下面）耶稣基督撵走了教堂的商贩……（他突然箝口不语，瞧着那些一声不吭、怀着敌意的农民；接着他又把风帽往下拉，遮住了脸，冲着教堂的墙壁跪下，一面呻吟地说）喔！喔！喔！羞死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交谈。主啊，让我找到一条通往他们心灵的道路吧。
〔农民们瞧着他，特策尔在微笑，农民们瞧着特策尔，特策尔眨眨眼睛，把手指放在嘴上，叫大家别出声，并用头对着教堂的入口处向他们示意。
〔他踮着脚尖走进教堂。
〔农民们抬起放有圣母像的担架走进教堂，他们全进去了。一阵静默，随后海因里希穿着世俗服装出现在教堂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