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奈西亚,沙里维,贝尔热拉,莱米尼埃,儒勒。
〔奈西亚头戴一顶纸做的贝雷帽;贝尔热拉吹着芦笛;沙里维与莱米尼埃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每个人的夜礼服上都绕着好几圈五颜六色的纸条。儒勒在一旁踱步。人人神情疲倦,脸色阴沉。待决犯联谊会的标记别在每人胸前。这标记是个相当大的胸徽,观众可以看清上面的“待决犯”三个金字。——这一幕演出过程中,舞台逐渐由暗转亮。儒勒离去之后,整个办公室阳光耀眼。
沙里维 我脑瓜子疼!
莱米尼埃 我也疼!
贝尔热拉 我也疼!
奈西亚 (生硬地)亲爱的朋友们,我也疼。有什么办法呢?
沙里维 我要睡觉。
奈西亚 不行,沙里维,那不行。我们在这儿等涅克拉索夫,你也得跟我们一块儿等!
沙里维 涅克拉索夫啊!他还在跑呢!
奈西亚 他们保证,黎明之前一定把他弄回来。
沙里维 (指着窗户)黎明前!黎明到了!
奈西亚 可不。一切马上就会结束了。
沙里维 (走近窗户。又厌恶地退了回来)真难看!
奈西亚 你说什么?
沙里维 黎明!二十五年没有再见过它,它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静场片刻。
奈西亚 亲爱的朋友们……(贝尔热拉吹芦笛)看在上帝的面上,贝尔热拉,别吹你那芦笛了!
贝尔热拉 这是一把小号。
奈西亚 (耐住性子)亲爱的朋友,小号就小号吧。能不能请您为我把它扔了?
贝尔热拉 (生气地)扔掉我的小号?(想了想)我可以扔掉,不过您得把您那纸帽子摘下来。
奈西亚 (吃惊)我的……?亲爱的,您醉了。(用手摸了摸脑袋)啊!……(气恼地扔掉纸帽子,然后站起来)先生们,注意点儿仪表举止!我们在开会呢。把这些纸条都给我揪下来扔掉。(贝尔热拉把芦笛放在办公桌上,其他人掸自己的衣服)好了!(儒勒一直不停地踱来踱去,心事重重。此刻,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一扇柜门,取出一瓶烈性酒和一个杯子。他想倒酒喝)啊!不行,亲爱的朋友!您不能喝。我一直以为您从不喝酒。
儒勒 我喝酒是为了忘却。
奈西亚 忘却什么?
儒勒 忘却我现在虽然掌握着我此生得到的一条最精彩的新闻,然而却禁止我发表它。“涅克拉索夫其人,就是瓦列拉”。怎么样?你们看,这不寻常吧!两个名人合二而一,大标题一个顶俩。在新闻界里,这是绝无仅有的一场双人会[1]!
奈西亚 您哪,亲爱的,您头脑不清楚了。
儒勒 我做梦呢!(踱步)当一回左派报纸,就当一天!就这么一天!多么引人的标题呀!(停下来,自我欣赏地)我看到了:第一版整版还登不下,只得延伸到第二段,又移到第三版……
奈西亚 你少说点行不行!
儒勒 行,行!(痛苦地)对马海战以后,日本一家大报的社长,也遇到了类似的良心问题:他最后切腹自杀了。
奈西亚 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的朋友。涅克拉索夫,他是涅克拉索夫,他刚才跑掉了。因为,他以为自己成了共产党行刺的对象。(直勾勾地望着儒勒的眼睛)这就是真相。
儒勒 (叹了一口气)真相哪有梦想美好。(敲门声)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