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场
〔格茨，希尔达，纳斯蒂
纳斯蒂 （声音低沉地）格茨！格茨！格茨！
格茨 （转过身）是谁？……纳斯蒂！……
纳斯蒂 所有的人都聋了。
格茨 聋了？听不见你的声音？真是新鲜事。
纳斯蒂 是的，是新鲜事。
格茨 上帝像考验别人一样在考验你吗？我们倒要看看你怎么办？
纳斯蒂 只要上帝愿意，就考验我吧，什么时候都行。我不怀疑上帝，也不怀疑我的使命：如果上帝怀疑我的话，那他准是疯了。
格茨 你现在就说吧。
纳斯蒂 （指着希尔达）打发她走。
格茨 她，她就是我。你讲吧，要不你就走。
纳斯蒂 好吧。（稍停）叛乱爆发了。
格茨 什么叛乱？（蓦地）这不是我！这不是我的错！让他们自相残杀吧！我对此毫无关系！
纳斯蒂 他们过去是由于害怕教会才有所约束，而你却向他们证明了他们不需要教士；现在，先知比比皆是，不过都是些煽动报复的愤怒的先知。
格茨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纳斯蒂 是的。
格茨 看！（打纳斯蒂）
纳斯蒂 打！打吧！
格茨 哈！（原地转了一圈）作恶是多么舒服：我还能杀人呢！（他走着，稍停）喂！你要求我干什么？
纳斯蒂 你可以避免发生最坏的情况。
格茨 我？（干笑）我是毒眼[2]、傻瓜。你怎么敢用我？
纳斯蒂 我没有选择余地……我们没有武器，没有钱，没有军事，领袖，我们的农民又太不守纪律，当不了有用的士兵。几天后我们将开始遭受挫折。几个月后将开始遭屠杀。
格茨 又怎么呢？
纳斯蒂 还剩下一个机会。今天我无法阻止叛乱；三个月后，我就能行了。如果我们赢得一次阵地战，一次就够了，贵族们就会向我们求和。
格茨 要我干什么呢？
纳斯蒂 你是德国最出色的指挥官。
格茨 （看着他，然后转过头）啊！（稍停）挽救！老是挽救！你们，你们只要还是你们的话，总是使我白白浪费时间。上帝，我，我有别的事要做。
纳斯蒂 只要你自己能建造你可爱的城，你的模范城，你就听凭全世界的人互相残杀吗？
格茨 这个村子是一艘诺亚的方舟，在这里，我使爱得到庇护。如果我拯救了爱，管它什么洪水猛兽。
纳斯蒂 你疯了？你逃脱不了战争，战争将到这里，找上你门来。（格茨沉默不语）怎么样？你同意吗？
格茨 没这么快。（他重新走向纳斯蒂）纪律松弛：我必须整肃。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绞刑！
纳斯蒂 我知道。
格茨 纳斯蒂，必须绞死穷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绞死他们几个，杀一儆百；把无罪的人和有罪的人一起绞死。我说什么来着？他们全是无罪的。今天我是他们的弟兄，我看到他们是无罪的。明天，如果我是他们的首领，那我看到的就只有罪人，我可什么也不想再去弄明白了：我就是绞！
纳斯蒂 好，必须这样。
格茨 我还必须变成个屠夫；你们既没有武器也没有知识。人多是你们唯一的王牌。这必将造成大批无谓的牺牲，可恶的战争！
纳斯蒂 你将牺牲两万人来救十万人。
格茨 要是我有把握就好了！纳斯蒂，你可以相信我，我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们卷入这一次战争，我们只有百分之一赢的希望。
纳斯蒂 我就是要抓住这百分之一的希望。喂！不管上帝的意图是什么，我们是他选中的有福之人。我是他手下的先知，而你是他的屠夫，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稍停。
格茨 希尔达！
希尔达 干什么？
格茨 帮助我。你要是我怎么办？
希尔达 我永远也不会代替你，也不愿意代替你。你们这些人，你们都是些煽动分子，而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
格茨 我只信任你。
希尔达 信任我？
格茨 胜过信任我自己。
希尔达 为什么你要使我成为你作孽的同谋呢？为什么你要强迫我代替你来作决定呢？为什么你要把决定我弟兄们生死的大权给我呢？
格茨 因为我爱你。
希尔达 住口！（稍停）啊！你赢了，因为你使我跨到了障碍的另一边。过去我和受苦的人在一起；现在我跟决定使人受苦的人在一起。啊，格茨，我以后再也不能安心睡觉了！（稍停）我不许你让人流血。拒绝他。
格茨 我们一起做决定吗？
希尔达 是的，一起。
格茨 那我们也一起承担后果吗？
希尔达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
纳斯蒂 （向希尔达）你插什么手？
希尔达 我是以穷人的名义说话。
纳斯蒂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也没有权利以他们的名义讲话。
希尔达 那又是为什么呢？
纳斯蒂 因为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希尔达 你，一个穷人吗？你早已不是穷人了，你是一个领袖。
〔格茨陷入了沉思，没有听希尔达说话。他突然抬起头来。
格茨 为什么不对他们说真话？
纳斯蒂 什么真话？
格茨 告诉他们，他们不会打仗。假如他们挑起战争，他们就完了。
纳斯蒂 因为他们将杀死那个对他们说真话的人。
格茨 如果是我对他们说真话呢？
纳斯蒂 你？
格茨 我对他们来说是有威信的，因为我是先知，而且我献出了我的财产。除了可以用来冒险外，威信还有什么用？
纳斯蒂 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
格茨 千分之一的希望，好！你有权利不利用它吗？
纳斯蒂 不，我没有权利。来吧。
希尔达 别去。
格茨 （搂住她的肩膀）别害怕，这一次，上帝在我们这边。（他喊）全过来！（农民们重新上场）现在到处在打仗。明天，战火将蔓延全德国。为了拯救和平，我要回到人间去。
众农民 哎哟！格茨，别抛弃我们。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呢？
格茨 我会回来的，弟兄们，我的上帝在这儿，我的幸福在这儿，我所爱的一切都在这儿。我会回来的。这是希尔达。我把你们托付给她。当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人想劝你们加入这一派或那一派去打仗，你们千万不能参加，要是有人威胁你们，你们就报之以爱，你们要记住，弟兄们，要记住：爱将斥退战争。
〔格茨和纳斯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