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第五场

〔前场人物，只少了穆东及女秘书。

奈西亚　噢！

沙里维　噢，噢！

莱米尼埃　噢！噢！噢！

贝尔热拉　噢！噢！噢！噢！

乔治　唉！先生们！我还有别的呢！

奈西亚　我们就等着往下看呢。

贝尔热拉　说吧！快说！

乔治　等一等，先生们！我要对你们做些解释，还要提几个条件。

莱米尼埃　我们听着。

乔治　为了避免误会，我首先声明，我蔑视你们。

奈西亚　对呀！这是当然的事情。

贝尔热拉　不这样才怪呢。

乔治　在我眼里，你们统统都是资本主义可恶的帮凶。

沙里维　说得好啊！

乔治　我之所以离开我的祖国，是因为我看出来，克里姆林宫的主子们背叛了革命的原则；不过，请不要误会，我始终是一个共产主义者，至—死—不—变！

莱米尼埃　这只能增加您的光荣。

奈西亚　您如此坦率，我们表示感激。

乔治　我不是不知道，要是把推翻苏维埃制度的方法告诉你们，我会使资产阶级社会的寿命延长一个世纪。

众人　说得好！太好了！太好了！

乔治　我这是万不得已，忍痛而为之。因为我的主要目标，是纯洁革命运动。如果真有必要，就是葬送这个运动也在所不惜：一百年后，它会死灰复燃，再获新生的。到那时候，我们再重新开始前进。我要告诉你们，那时候我们定会完全胜利。

奈西亚　过一百年，行啊！

沙里维　一百年后，即使世界遭受大难，我也不管了！

奈西亚　至于我，我一直认为我们正在走向社会主义。关键在于步子要慢。

贝尔热拉　从现在起，到那时为止，我们唯一关心的就是打倒苏联！

沙里维　打倒苏联，太好了！

莱米尼埃　打倒苏联！打倒苏联！消灭法国共产党！

〔女秘书托着盘子，送来几杯香槟酒。

奈西亚　（举杯）为我们亲爱的敌人干杯！

乔治　为您的健康干杯！（碰杯，饮酒）现在我提条件。我本人，什么也不要。

莱米尼埃　什么也不要？

乔治　什么也不要。只要在乔治五世大街上有一套房子，两名随身警卫，几套像样的衣服，还有一点零花钱。

奈西亚　可以。

乔治　我要向一位有经验的记者口授我的回忆录，以及我要揭露的秘密。

儒勒　您要卡蒂埃吗？

乔治　我要希比洛。

儒勒　完全可以。

乔治　我要求给他提薪。他现在挣多少？

儒勒　嗯……一个月七十张一百法郎的票子。

乔治　你们这不是要饿死人吗？增加两倍。

儒勒　我答应您。

乔治　现在就开始工作吧！

儒勒　那七名共产党呢？

乔治　什么共产党？

儒勒　就是在我们报馆的那几个，还有武器的呀！

乔治　噢！……对。

奈西亚　在《巴黎晚报》里有共产党？

儒勒　（对乔治）七个！对吧？

乔治　对，对，对。这数字是我告诉您的。

奈西亚　真难以相信！他们怎么钻进来……

乔治　哈！哈！哈！你们太天真了！

莱米尼埃　还有武器？什么武器？

乔治　常规武器：手榴弹，塑料炸弹，手枪。此外，在地板下边还应该有几支冲锋枪。

奈西亚　可真危险！

乔治　不，目前还不至于。咱们还是言归正传。

贝尔热拉　可是，这就是咱们的正题呀。

奈西亚　请允许我对您说，您首要的任务，是防止有人杀害董事会成员。

乔治　他们不想杀掉你们。

奈西亚　那么，为什么要藏武器呢？

乔治　嘘！

奈西亚　（吃惊地）嘘什么？

乔治　每件事，到了时候，您就知道了。

儒勒　无论如何，应该清理报馆里的人员。涅克拉索夫先生会把这七个人告诉我们的。

莱米尼埃　（满脸堆笑）我想，他肯定会告诉我们，而且会十分高兴地告诉我们。

贝尔热拉　这帮坏蛋！坏蛋！坏蛋！坏蛋！

莱米尼埃　今天上午就把他们赶出去！

儒勒　他们要朝我开枪怎么办？

贝尔热拉　通知警察局，派一车警官来。

奈西亚　稍有动静，就全抓起来！

沙里维　您真以为这些人动也不敢动吗？

莱米尼埃　无论如何，最好把这几个人的地址报告内政部。那里的层次可多呢！

奈西亚　我有个想法：巴洛丹，您打电话给各报馆同行，日报晚报都要打，把名单通知他们。把这几个家伙从咱们这个行业里清洗出去。

莱米尼埃　让他们统统见鬼去！

沙里维　让他们统统饿死，这帮强盗！

贝尔热拉　可是，他们的党会养活他们！

沙里维　他们的党？一旦得悉这几个人暴露了，党也就不管他们了！

奈西亚　您不怕他们来报仇，扔几个炸弹？

沙里维　可以叫共和国保安队保卫我们的大楼嘛。

莱米尼埃　必要的话，可以调部队来。

沙里维　保卫上六个月！

莱米尼埃　一年！两年！

贝尔热拉　啊哈！这些先生要跟我们斗一斗。好吧！我保证，他们不会那么顺手！

奈西亚　（转身向乔治）亲爱的先生，您说吧，我们听着。

乔治　我……恐怕名字记不全了。

儒勒　（叫女秘书）菲菲！把人员名单拿来。（菲菲送来名单，儒勒接过来，对乔治说）它可以帮助您回忆，您只要用手一指就行了。

〔儒勒将名单摊在他的办公桌上，做手势请乔治坐下。乔治坐在办公桌前。长时间的沉默。

贝尔热拉　请吧？

乔治　（情不自禁地）我可不是个告密者。

莱米尼埃　（一惊）您说什么？

乔治　（说走了嘴）我的意思是……

贝尔热拉　（怀疑顿起）您拒绝提供名单？

乔治　（又恢复了平静）我？我可以向你们提供成千上万个名字。可是，你们也太幼稚了，为了揭露几个敌人，不惜惊动其他所有的敌人。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哟。诸位想想，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们要知道，你们全都蒙在鼓里；要不是命运把我引到你们这里，你们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贝尔热拉　不知道怎么回事？

乔治　唉！怎么才能跟你们说明白呢？我把真相一下子全告诉你们，你们还没有思想准备。我不能一下子全端出来。（猛然间）打量打量这个手提箱吧。（提起手提箱，放到儒勒的办公桌上）这个箱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儒勒　没有。

乔治　对不起。特别之处就在于它跟别的手提箱没有什么两样。

奈西亚　可以断定，它是在法国制造的。

乔治　它不是法国造的。不过，您可以到市政厅商场花三千五百法郎买上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

莱米尼埃　（吃惊）哦！

贝尔热拉　这真狡猾透顶了！

乔治　这东西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突出的特征，它真有那么可怕吗？它看上去太一般了，然而，正因为它太一般才变得可疑了。因为它不引人注意，所以没有人去调查它，也没有人给它建立体貌特征卡片。别看这会儿，你们一见了它就感到惊慌，可是，一转眼，你连它的形状，乃至颜色，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沉默）你们知道里边放的是什么吗？七公斤放射性粉末。在你们国家的每一个大城市里，都有一个共产党员，有这么一个手提箱。他们有的装扮成管理教区财务的神甫，有的是财政督察员，有的是舞蹈与形体教师，有时是养猫养鸟的一位老姑娘。手提箱放在储藏室里，和别的大小箱子堆在一起，旁边还有闲置的火炉子，柳条做的人体模特儿等杂物。谁能想到上这种地方去找呢？可是，到了那一天，同一个密码信号传到法国各大城市，同一个时间里，每一个手提箱都打开了。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一天就得死十万人。

众人　（恐怖万状）啊？！

乔治　你们自己瞧瞧吧！（走过去要打开手提箱）

贝尔热拉　（大喊一声）别打开！

乔治　别害怕，箱子是空的！（打开手提箱）走近点，看看上面的商标，检查检查皮带，摸摸折叠的部分……

〔董事们一个个走过去，战战兢兢地摸手提箱。

贝尔热拉　（手摸着箱子）真的哎，是真的！

莱米尼埃　（手摸箱子）真是一场恶梦！

沙里维　坏蛋！

奈西亚　坏蛋！坏蛋！坏蛋！

贝尔热拉　我恨死他们了！

莱米尼埃　我们总不能像耗子似的叫人家搞死啊！怎么办？

乔治　制造几台探测仪。还有几个月时间。（停顿）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们认识到了吗？这场斗争将是艰苦的；要是光想着惩办几个无足轻重的马前卒，说不定要坏大事。

沙里维　还是把那几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吧。

莱米尼埃　我们答应您，绝不会惊动他们。

贝尔热拉　是啊，我们得知道对手是谁呀……

奈西来　而且，必须正视存在的危险啊。

乔治　既然如此，就告诉你们吧。不过，你们必须一字一句地按照我的指示办：我刚想出一个法子，能叫那些人无法造成危害。

贝尔热拉　什么法子？

乔治　给他们增加薪水。（纷纷议论）到处宣传说他们工作得很好，你们非常高兴，因而决定给他们大幅度加薪。

贝尔热拉　您认为这些人能够收买过来吗？

乔治　当然不行。但是，这么一来，在他们头头的眼中，这些人就不会那么可靠了。这些无从解释的好处，使人感觉到这些人背叛了。

莱米尼埃　您有把握吗？

乔治　这再明白不过了。这么一来，你们就可以不必为他们伤脑筋了：莫斯科会来收拾他们的。（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在名单上指了七个名字）

奈西亚　不！不，不不！我绝不同意给这些坏家伙加薪！

莱米尼埃　奈西亚，你这个人哪！

贝尔热拉　不是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吗？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整这帮人嘛！

沙里维　我们拥抱他们，是为了闷死他们。

奈西亚　既然如此，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乔治站起来，递过名单）

儒勒　（看名单）萨米维尔？这不可能！

贝尔热拉　戈斯达涅夫人？谁能想到？

乔治　（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他们的话）这还算不了什么。我将把面纱一一掀开，叫你们看看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当你们对你们的儿子，你们的老婆，你们的父亲，统统有疑心的时候；当你们照着镜子，越看越觉得自己很可能不知不觉地也成了共产党的时候；到了那时候，你们才算看到了一点点真情实况。（坐到儒勒的办公桌前，请在场的人都坐下）请坐嘛，先生们，现在咱们就开始工作。要拯救法兰西，剩下的时间不是太多了！

——幕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