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
〔海因里希，格茨，纳斯蒂。
〔海因里希从教堂的台阶上走下来，他向格茨走去，但没看见纳斯蒂。
海因里希 你把灵魂当成了蔬菜。
格茨 谁在说话？
海因里希 园丁可以决定什么东西适宜于胡萝卜，但是谁也不能代替别人来选择善。
格茨 谁在说话：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 是的。
格茨 （站起身来，把风帽向后一推）只要我走错一步，我肯定会看到你。（稍停）你来这里干什么？培养你的仇恨吗？
海因里希 “种瓜得瓜，善有善报。”你说过这话是不是？
格茨 我说过，我还要说。
〔稍停。
海因里希 我把收获给你带来了。
格茨 收获还早着呢。（稍停）
海因里希 卡特丽娜快死了，这是你的第一个收获。
格茨 她快死了？愿上帝接受她的灵魂。你叫我怎么办？（海因里希大笑）别笑！畜生！你很清楚你连笑都不会。
海因里希 （用道歉的口气）他在向我作鬼脸。
格茨 （猛地转过身来）谁？（他突然醒悟）啊！（转向海因里希）啊，你们分不开了！
海因里希 几乎分不开了。
格茨 成了你的伴侣啦。
海因里希 （用手揉着脸）真烦人。
格茨 （向海因里希走去）海因里希……如果我损害了你，请你原谅我。
海因里希 原谅你，为了使你可以到处乱吹，说是你把恨变成了爱，像基督把水变成了酒一样。
格茨 你的仇恨属于我。我将把你从仇恨和魔鬼那里解脱出来。
海因里希 （变了声调，就像有另外一个人通过他的嘴说话似的）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圣父就是我，魔鬼是我的儿子，仇恨就是圣灵。你把天上的三位一体拆开，也要比把我们的三位一体一分为三要快些。
格茨 那么，晚安。去沃尔姆城做你的弥撒吧，过九个月再见。
海因里希 我永远不再回沃尔姆城去，我也永远不再做弥撒了。小丑，我不再是教会的人啦。人家已经撤了我做弥撒和主持圣事的权利。
格茨 他们有什么可以责备你的呢？
海因里希 责备我拿了钱，出卖了城市。
格茨 无耻的谎言。
海因里希 这个谎言是我造出来的。我登上讲台，向所有的人做了忏悔：我贪财，我嫉妒，我不守教规和我贪恋肉欲。
格茨 你撒谎。
海因里希 后来呢？沃尔姆城到处都在流传，说教会厌恶穷人，说教会指使我把穷人交给人家去屠杀的。必须给教会一个借口好否定我。
格茨 那么，你赎罪了。
海因里希 你明白，赎罪是永远不可能的。
格茨 不错。什么也别想抹掉。（稍停，突然走向海因里希）卡特丽娜怎么啦？
海因里希 她的血变质了。全身都是烂疮，她已经有三个星期不吃不睡了。
格茨 你为什么不留在她身边？
海因里希 她用不着我，我也用不着她。
〔纳斯蒂上，他停在舞台深处。
格茨 必须治好她。
海因里希 她好不了啦，她非死不可。
格茨 死于什么呢？
海因里希 死于羞耻，她的肉体使她恶心，由于所有男人的手都在上面摸过了。她的心灵更使她厌恶，因为你的形象留在她心里，她生的绝症的根子就是你。
格茨 那是去年的事，神甫，去年的错误，我不能承认。我将在另一个世界，在永生中赎回这一罪孽。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完了，我一分钟也不能浪费。
海因里希 那么说有两个格茨罗。
格茨 两个，是的。一个是现在行善的活着的格茨，一个是过去作恶的死了的格茨。
海因里希 你就这样把你的罪恶连同死去的格茨一起给埋葬了吗？
格茨 是的。
海因里希 好极了。不过正在杀害那个女人的不是死去的格茨，而是现在献身于爱的清白漂亮的格茨。
格茨 你撒谎！这是作恶多端的格茨犯下的罪恶。
海因里希 这不是罪恶。在糟蹋她的时候，你给了她许多你自己并没有的东西：爱。事实是她爱你，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后来，有一天，你突然发了慈悲，于是你把一个钱包放在卡特丽娜的手里，就把她赶了出去。她是因为这才死的。
格茨 我能和一个妓女生活在一起吗？
海因里希 能。因为是你把她弄成这样子的。
格茨 那就要么放弃行善，要么甩掉她。
海因里希 如果你把她留下，你也许能救她。你和她一起解救了她。但是，那怎么行？拯救一个灵魂，只救一个？一个叫格茨的人怎么能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他的抱负宏大得很呢。
格茨 （突然）她在哪里？
海因里希 就在你的土地上。
格茨 她想再见到我吗？
海因里希 是的，可是她在半路上又被恶击倒了。
格茨 在哪儿？
海因里希 我不告诉你，因为你使她受的痛苦已经够多的了。
格茨 （举起拳头，火冒三丈）我……（平静下来）好，我自己去找她。再见，海因里希。（向魔鬼那个方向欠了欠身）请接受我的敬意。（转身向纳斯蒂）来，纳斯蒂。
海因里希 （吓了一跳）纳斯蒂！（纳斯蒂欲走向格茨，海因里希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