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场
〔儒勒，希比洛，女秘书。
儒勒 走近点！
希比洛 老板，我给您道谢了。
儒勒 别谢我，希比洛，先别谢我。
希比洛 不管您的决定是什么，我都要先谢谢您。您看，我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叫我。
儒勒 你弄错了。
希比洛 是我错了。由于我缺少爱人之心，所以总错。由于揭露丑恶，最后使得我眼里到处都是丑恶，不相信人还有什么宽容厚道。直说吧，老板，凡是人，人本身，对我来说都变得可疑了。
儒勒 那你现在不担心了？
希比洛 一点也不担心了。从此刻起，我爱人，我信任人。
儒勒 你运气不坏。（在房里走来走去）我的朋友，我们上次的谈话，打开了我的眼界。你不是对我说过，干你那一行要不断创新吗？
希比洛 是啊，少不了这个。
儒勒 还要感觉敏锐，掌握火候，甚至还要有诗兴？
希比洛 太对了！
儒勒 总而言之——咱们别怕说过了头——要有某种天才，对吗？
希比洛 我本来不敢这么……
儒勒 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希比洛 是啊！总得有那么点……
儒勒 好极了。（停顿）这表明，你不是我所需要的人。（希比洛站起来。呆若木鸡）坐着坐着！我是老板，这里由我走动！走到明天早晨都由我！
希比洛 您刚才是说……？
儒勒 坐下（希比洛坐下）我刚才是说，你是无能之辈，糊涂虫，破坏分子。掌握火候？维妙维肖？就你？你让登的照片上，苏联女人都穿着皮大衣，鞋袜漂亮得像皇后，笑得嘴角都扯到耳根子上去了！希比洛，这是因为你把我的报社当作吃闲饭的地方，在我这儿吃空额，退休养老！你把《巴黎晚报》》第五版编辑室当成了养老院。你白白拿着七十张票子，同事们都埋头苦干，你却冷眼看他们的笑话。（对女秘书）他挣着……
希比洛 （发出凄厉的叫声）老板，别说这个了！
儒勒 （毫不留情）每月挣七十张票子，就是为了在我的报上，给苏维埃俄国涂脂抹粉！
希比洛 不是这样！
儒勒 我有时候寻思你是不是个潜伏分子！
希比洛 我向您起誓……
儒勒 一个潜伏分子！暗藏分子！空投下来的！
希比洛 别说了，老板！我觉得要发疯了。
儒勒 你不是向我承认过，你接受莫斯科的金钱吗？
希比洛 可是，那是我女儿……
儒勒 对，是你女儿！可后来呢？不会不给你送的。（希比洛要站起来）坐着别动！你自己挑吧，你是卖身投靠呢，还是无能之辈？
希比洛 我向您保证，我都不是！
儒勒 那你就用行动证明吧！
希比洛 怎么？
儒勒 明天，我要掀起一场反共运动。十五天之内，我要叫共产党跪倒在地。我需要第一流的反共理论家、打手、能砍能伐的人，你当不当？
希比洛 当，老板。
儒勒 你要是能马上想出个主意来，我就相信你！
希比洛 一个主意……为了这场运动……
儒勒 给你三十秒钟。
希比洛 三十秒钟就想个主意？
儒勒 现在剩下十五秒了。咱们看看你有没有点天才！
希比洛 我……斯大林一生，图画连载！
儒勒 斯大林一生，图画连载？那你还不如画穆罕默德的生平呢！三十秒钟过了。希比洛，你被解聘了！
希比洛 老板，我求求您，您不能……（停顿）我有老婆，有女儿。
儒勒 有女儿！那好啊！她可以养你。
希比洛 老板，听我对您说：您要是辞退我，我就回家打开煤气自杀。
儒勒 这又算得了什么？（停顿）好吧，我把期限延长到明天。如果明天上午十点，你不带着响当当的主意来见我，你就可以卷铺盖了。
希比洛 明天上午？
儒勒 你可以想一宿。去吧！
希比洛 老板，主意一定会有。然而，我还想对你说句话：从今以后我再也无法相信人了。
儒勒 干你要干的这差事，要求的正是这个。
〔希比洛下，神态颓唐。
——幕 落
[1]阿登纳（1876—1967），1949至1963年任西德总理。
[2]即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1890—1969）。
[3]杜勒斯（1888—1959），1953至1959年任美国国务卿。
[4]以上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中的两个重大事件。
[5]莫洛托夫（1890— ），1953年到1956年任苏联外交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