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希比洛,儒勒,女秘书。
儒勒 是你啊,希比洛。进来吧。有事吗?我只能给你三分钟。(希比洛进入室内)坐吧。(儒勒一直未坐。他在室内来回走动)什么事?说吧。
希比洛 老板,七年前您决定把第五版用来反击共产主义的宣传。您把这一版全部交给了我,真使我十分荣幸。打那以后,我可是兢兢业业,把心血全都放进去了。身体垮了,头发掉了,好的心情没了,这些我都不在乎。而且,为了您,我就是再苦点,哪怕成天咳嗽也在所不惜,决不反悔。但是,有一项要求,我是不能退让的,否则报纸就会受损失,这就是物质方面应有保障。与分离主义者进行斗争,需要不断有所创造,需要掌握火候,需要敏感。为了打动人们的思想,我甚至敢于提出要有点想入非非的劲头。这些素质我都具备。可是,要是外在的烦恼侵扰着你,你怎能保持住这些素质呢?要是我的鞋子磨破进水,而我又无力修好它,我怎能够冥思苦想,找出挖苦的句子还击对方,找出像镪水一样猛烈的批评,找出一针见血的字眼呢?在这样的情况下,怎能描绘威胁着我们的大灾大难如何降临,又怎能预言世界末日何时到来呢?
儒勒 你现在挣多少?
希比洛 (指指正在打字的女秘书)请您叫她出去一下。(儒勒吃惊地望着他)我请求您,只要一分钟。
儒勒 (对女秘书)去把清样给我取来。(女秘书下)为什么当着她的面就不能讲?
希比洛 如实讲出我挣多少钱,真叫我难为情。
儒勒 太多了?
希比洛 太少了。
儒勒 我瞧瞧有多少?
希比洛 七万。
儒勒 一年?
希比洛 一个月。
儒勒 这工资满说得过去了,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希比洛 我跟别人说,我挣十万。
儒勒 那么,继续这么办吧。我允许你对人家说你挣十二万。那样一来,人家就会认为你挣九万。
希比洛 谢谢您,老板……(稍停)您能不能真的给我这个数?
儒勒 (一惊)十二万?
希比洛 哦!不是。九万就行了。我妻子住院五年,我实在维持不下去了。
儒勒 (以手加额)她是得了……(希比洛连连点头称是)不治之症?(希比洛又点头称是)我可怜的老伙计。(稍停)你女儿呢?我想她可以帮你一把了吧?
希比洛 她尽力而为,可她也不富。再说,她和我呀,我们观点不同。
儒勒 钱还有什么观点不观点,真是!
希比洛 因为……她是进步分子。
儒勒 算了吧!将来会过去的。
希比洛 可现在我得花莫斯科的钱,否则日子就过不去。对于一个职业的反共专家来说这叫人真不好受。
儒勒 恰恰相反。你尽你的责任。只要钱在你手里,它就干不出坏事来。
希比洛 就是有了莫斯科的钱,月底也像噩梦一样难过!
儒勒 (起了疑心)希比洛,看着我。看我的眼睛。直着看。你可喜欢你的本职工作?
希比洛 喜欢呀,老板。
儒勒 哼!那我呢?我的孩子,你爱我不爱?
希比洛 是呀,老板。
儒勒 那么,把话说清楚!
希比洛 老板,我爱您。
儒勒 说得再清楚点!
希比洛 我爱您!
儒勒 还不够动!不够劲!不够劲!希比洛,我们的报纸是爱的契约,是联系各阶级的纽带。因此,我要求在我这里合作的人,都要从爱出发去工作。要是我怀疑你是为了挣钱获利才来吃这碗饭,那我一刻也不会再留你。
希比洛 老板,您还不晓得?这爱,在第五版上,不是常常有机会……
儒勒 希比洛,你这就大错特错了!第五版上,爱是在字里行间。你为了爱而进行战斗,去反对那些想阻挠资产者同化无产者并推迟阶级间相亲相爱时刻到来的大坏蛋。这是一个宏伟的任务。我认识不少人,他们以实现这一任务为己任,而自己一无所求。你呢,你有幸为有史以来最崇高的事业服务,而且还得到了报酬,可你竟然伸手要我给你长工资?(女秘书拿着报纸进来)就到这里吧。你的情况我会予以研究,多加关照的。
希比洛 谢谢,老板。
儒勒 可我什么都没答应你啊。
希比洛 谢谢老板。
儒勒 我什么时候决定了会叫你的。再见,我的朋友。
希比洛 再见,老板。谢谢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