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农民们团团围着一个给他们上课的农妇，卡尔和一少妇后上。
教师 （一个模样很温柔的少妇，她拿着一根小棒，用棒指着地上画着的字母）这是什么字母？
一个农民 这是A。
教师 这个呢？
另一个农民 是M。
教师 那三个呢？
一个农民 OSR。
教师 不对！
另一个农民 OUR。
教师 拼起来是什么字？
一个农民 AMOUR[1]。
所有的农民 AMOUR，AMOUR……
教师 加把劲，我的弟兄们！你们很快就能认字了。你们将能区别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现在，你来回答，那边一个……我们的第一天性是什么？
一个农妇 （像在作教理问答）我们的第一天性，就是我们在认识格茨之前具有的天性。
教师 什么样的天性？
一个农民 （同样地）坏的天性。
教师 应当怎样来和我们的第一天性作斗争呢？
一个农民 创造第二天性。
教师 怎样在我们身上创造第二天性呢？
一个农妇 学习爱的表示。
教师 爱的表示就是爱吗？
教师 不，爱的表示不是……
〔希尔达上，农民们指指她。
教师 怎么啦？（她转过身子）啊！希尔达……！（稍停）我的大姐……你妨碍我们了。
希尔达 我怎么会妨碍你们：我什么也不说。
教师 你什么也不说，但是，你看着我们，而我们知道你不赞成我们。
希尔达 难道我不能想我愿意想的事吗？
教师 不能，希尔达。在这里我们想的东西都是让大家知道的。每个人的思想也都是大家的思想。你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
希尔达 不！
教师 你不爱我们了吗？
希尔达 爱，可是要按我的方式爱你们。
教师 我们幸福你不高兴吗？
希尔达 我……啊！我的弟兄们，你们受了这么多苦：如果你们感到幸福，那我也应该如此啊。
〔卡尔眼睛上蒙着一块布，由一个少妇领着上场。
教师 那是谁？
少妇 我们在找“太阳城”。
一农民 你们到了，这儿就是“太阳城”。
少妇 （向卡尔）我早该和你打这个赌。他们的脸色有多好啊，你看不到可太遗憾了。你看到会高兴的。
〔农民们热情地围住他们。
农民们 可怜的人！你们渴吗？饿吗？请坐下吧！
卡尔 （坐下）啊！你们真好。
一农民 这儿所有的人都好，所有的人都幸福
另一农民 在这动乱的时代，大家很少到外地去。我们只能在我们自己之间相爱，所以你的到来使我们非常高兴。
一农妇 能够款待一个陌生人是很愉快的事，你们要什么？
少妇 我们想看看那个手上流血的人。
卡尔 他真的能使上帝显灵吗？
一农妇 他就是专门使上帝显灵的。
卡尔 他的双手真的流血吗？
一农民 他的双手没有一天不流血。
卡尔 那么我想请他涂一点儿血在我眼睛上，好让我重见光明。
一农妇 啊！啊！这正是他干的事，他会治好你的！
卡尔 你们的运气真好，你们有这样一个人，那你们再也不做坏事了？
一农民 没有人酗酒，没有人偷窃。
另一农民 不准丈夫打老婆。
一农民 不准父母打孩子。
卡尔 （坐在长凳上）但愿永远这样！
一农民 只要上帝愿意就能这样。
卡尔 唉！
〔他叹了口气。
教师 你为什么叹气？
卡尔 小姑娘到处看到拿着武器的人。农民们和贵族们马上要交战了。
教师 在海登斯坦姆的土地上吗？
卡尔 不，而是在它周围。
教师 假如这样的话，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不想损害任何人，我们的任务是让爱占统治地位。
卡尔 好极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吧。仇恨、屠杀，别人的血是你们的幸福所必需的粮食。
一农民 你说什么？你疯了。
卡尔 天哪，我讲的不过是人们到处在讲的话。
教师 他们说什么？
卡尔 他们说你们的幸福使他们的痛苦变得更加无法忍受了，说绝望逼得他们铤而走险。（稍停）啊！你们有理由不理会他们说的：几滴洒在你们幸福上面的鲜血，多么合算的交易呀！这个代价不算太高啊！
教师 我们的幸福是神圣的，这是格茨对我们说过的。因为我们幸福不只是为了我们个人，而是为了大家。我们可以向所有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幸福是可能的。这个村庄是座圣殿，而所有的农民都应该把目光转向我们，就像基督徒朝着圣地一样。
卡尔 一回到村里，我就到处去宣布这个好消息。我知道有些人全家饿得快死了，他们一旦知道你们的幸福也为了他们，会十分高兴的。（农民们局促不安，默不作声）善良的人们，如果战争爆发，你们将怎么办？
一农妇 我们要祈祷。
卡尔 啊！我怕你们也不得不参与。
教师 这个嘛，不会的！
所有的农民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卡尔 奴隶们争取做人的战争难道不是神圣的吗？
教师 任何战争都是亵渎宗教的，我们仍将是爱的守护者，和平的殉道者。
卡尔 老爷们抢掠、奸淫，在你们的家门口杀你们的弟兄，而你们竟不恨他们？
一农妇 我们为他们干坏事而感到遗憾。
众农民 我们为他们感到遗憾。
卡尔 如果他们是坏人，那么受他们害的人起来反抗岂不是正义的嘛？
教师 不管什么原因，暴力总是非正义的。
卡尔 如果你们谴责你们弟兄们的暴力行为，那么你们赞成贵族们的暴力行为喽？
教师 当然不赞成。
卡尔 一定是赞成的，因为你们不想阻止他们使用暴力。
教师 我们要贵族们根据自己的意愿停止使用暴力。
卡尔 那么这个意愿又是谁给他们的呢？
教师 我们。
众农民 我们！我们！
卡尔 在这到来以前，农民们应该怎么办呢？
教师 顺从、等待和祈祷。
卡尔 你们这些叛徒！这一下你们的真面目可暴露了：你们只爱你们自己。但小心点，如果这场战争爆发，人们将跟你们算帐，不会允许你们在自己弟兄被人屠杀的时候保持中立的。如果农民们取得了胜利，你们不要怕他们烧掉太阳城以惩罚你们对他们的背叛。至于老爷们，如果他们赢了，他们是不会容忍一块高贵的土地落在农奴们手中的。拿起武器，孩子们，拿起武器！如果你们不为博爱而战斗，那至少也应该为了你们的利益呀。幸福是要保卫的。
一农民 我们决不打仗。
卡尔 那么，偏要来打你们。
教师 我们要吻那些打我们的人的手。我们死时也要为那些杀死我们的人祈祷。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有让我们自己死去的办法，但是，只要我们一死，我们就会存在于你们的灵魂内，我们的声音将在你们耳际回响。
卡尔 好啊，你们这一套学得不错呀！唉！你们不是罪魁祸首，真正的罪犯是那个假先知，他使你们眼里看到的是那种迷迷糊糊的怡然自得。
农民们 他侮辱我们的格茨！（他们走向卡尔）
少妇 你们口口声声说活着是为了爱，难道你们要打一个瞎子吗？
一农民 （扯下卡尔的蒙眼布）好一个瞎子！大家看吧：这是卡尔，城堡里的仆从，他的心被仇恨腐蚀透了，他转来转去制造不和，煽动叛乱，已有好几个星期了。
农民们 我们绞死他
希尔达 好啊，善良的羔羊们，你们终于暴跳起来啦？卡尔是一条狗，因为他促使你们去打仗。但是他说的是真话，因此，我不会同意你们殴打一个说真话的人，不管他是从哪儿来的。我的弟兄们，你们的“太阳城”的确建造在别人的贫困之上。倘使要贵族们容忍“太阳城”，农民们就必须甘心受奴役。我的弟兄们，我不指责你们的幸福，但是，当我们一起受苦的时候，我感到更舒坦些，因为我们的不幸就是所有的人的不幸。在这块流血的土地上，任何欢乐都是亵渎神明的，而幸福的人都是孤独的。
一农民 滚！你就是爱穷，而格茨不这样，他要建设！
希尔达 你们的格茨是个骗子。（嘈杂声）怎么样？打我吧，绞死我吧，你们还等什么？
〔格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