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渲染戏剧气氛
我不知道权威性戏剧理论著作对“戏剧气氛”这个名词是怎样定义的,但我想它肯定与戏剧情境有关,大概是指某种与戏剧情景相适应、或为戏剧性情境所需要的特定的感觉空间,是由戏剧冲突这个核心散发出来的情、景能量的外显形式,或者换一个角度说,是歌剧艺术家们为了强化戏剧情境而采用一系列艺术手法精心营造的某种视听效果——恰如古代战争两军对垒主将拍马交战时双方阵营内擂鼓助威、摇旗呐喊一般。
自然,在歌剧中,特定的戏剧气氛的营造有很多方法和途径,合唱不过是其中之一法而已。
用合唱来渲染戏剧气氛,有着许多便利条件。由于合唱声部构成、组合的形式十分多样,因此它的表现为极力丰富,足可营造出形形色色的戏剧气氛来,并将它们渲染得有声有色。
《奥赛罗》第一幕的开场,就是一首登场群众的混声合唱,它以极为恢宏的规模描写奥赛罗率领舰队与敌人作海上大战的情景,战斗之紧张激烈,敌我双方之攻防进退,海浪之汹涌澎湃,奥赛罗之英勇参战,战到惊险处人们揪心的呼喊,战斗胜利时满台辉煌的凯歌……都通过这首合唱曲栩栩如生地表现出来,给人以如历其境之感——这是描绘战斗场面,渲染紧张、惊险的舞台气氛的。
《卡门》中著名的“斗牛”合唱,是大家很熟悉的。它第一次出现是在序曲中,以器乐主题的形式构成序曲的中段部分。其实它的原本面貌是一首合唱曲,其音调材料来自艾斯卡米利奥的“斗牛士之歌”。当它作为合唱在第二幕出现时,它的作用是强化斗牛士英武豪迈的性格,为塑造艾斯卡米利奥的形象服务;可是当它在全剧终场再次出现,并与欢腾热烈的序曲器乐主题交织起来,构成一个庞大的交响性场面时,它的作用就是渲染性、烘托性的,造成一种欢乐、热烈的气氛,并从整体上为卡门与霍赛最终摊牌及其悲剧性结局提供一种“情境反衬”,从而极为强烈地营造出这种悲剧性冲突的舞台效果——在这里,合唱描绘斗牛场景,渲染欢乐气氛。
《卡门》中还有另外两首合唱,其一是烟厂女工们的《烟云飘》,其二是她们“吵架的合唱”,这两首女声合唱,前者着意写“静”,后者着意写“动”;前者营造出一种和谐、静谧的戏剧气氛,后者则把舞台上一片纷乱、嘈杂的情形表现得维妙维肖。
《茶花女》中第一幕的《饮酒歌》,其实包含着一首合唱,它接在男女主人公独唱之后出现,乃是为着强化舞会的欢乐、轻歌曼舞的戏剧气氛。
《弄臣》第一幕终场前有一首男声小合唱《轻些!轻些》,描写宫廷大臣们为了报复黎戈莱托,来绑架他的“情妇”时,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的情景。合唱以“轻些!轻些!”为贯穿动机,营造一种神秘的令人不安的气氛。
《乡村骑士》幕启时的“钟声”合唱,在歌剧合唱中堪称杰作。这也是一首渲染性、烘托性的合唱,它为我们描绘出乡村复活节早晨村民们欢乐祥和、风和日丽的生活图景,其中既有人们对生活的赞美,对宗教的虔诚,也有洪亮的教堂钟声的穿插和男人们对美丽姑娘的钦羡与爱慕。对于一部独幕剧来说,这首大合唱把观众带进了规定的戏剧情境中,为戏剧冲突的展开创设了必要的戏剧氛围。从戏剧性功能上看,它有些类似我国传统戏曲中的开场锣鼓,但这只是一个方面。除了带有“锣鼓一响,好戏开场”这个意义之外,它还描绘了具体的戏剧情境,烘托出为这个规定情境所需要的戏剧气氛,并使观众从中充分领略到歌剧合唱的独特魅力。它是整个歌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不像开场锣鼓那样具有某种固定程式和套路,与具体的戏剧内容不必一定要存在什么特定的联系。
当然,渲染性合唱并不直接表现戏剧冲突,或者说它的位置一般都不处于戏剧冲突的主干线上,是围绕着情节中心并为之服务的,它在整个歌剧音乐表现体裁中属于“偏师”,往往对冲突主干和情节中心作积极的策应、巧妙的配合,起着色彩性、装饰性、协调性作用。正如一棵光有粗直的主干而没有茂盛枝叶的装点便不成其为挺拔雄伟的大树一样,一出歌剧如果缺了色彩性的穿插、必要的气氛渲染和装饰性调节是不可能成为生气灌注、丰富动人的舞台作品的,即令它的冲突再尖锐,情节再生动也罢。
不过应当注意,对渲染性合唱的运用,重要的是质而不是量,这当中有一个“度”的把握问题。运用适度,唱其当唱,止其当止,才见出作曲家舞台分寸感的真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