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泊巴连的诗往奈波里道中
五月二日夜十二时,至意大利之巴连的诗。距钵赊九百三十英里,为中里凡三千一百八十九里。经五十小时而到,不及两日半,可谓迅速矣。此为小埠,人民不多。然街道屋舍甚整,亦有来船弦歌者。警察者戴鸡毛冠,弹压于埔头。船客下船以序,整净不哗。自此登欧洲大陆矣。
时已一时矣,然船客皆登岸觅客舍宿,以船中运煤入舱太闹故也。然实不甚闹,吾在船酣寝竟夕,至凌晨六时乃登岸。凡一入客舍,所费不貲。自房租食费外,浴费一二饼金。赏费自侍食、铺床、守门、运行李、牵梯亭五六人,皆须赏赐,虚糜无算。然船客仅登岸宿四五时,乃无一留船者。可见欧人之俗,求安而必不少节。彼此同不节,故客舍及马车侍役,得以分养。华人则必节之,故客舍马车难閎美,而侍役亦无以为分养。故为一人计,则得其安为大众计,则分其利。他物类是,推入轮中,而共转之,不得独息。故人人亦不得不奋而求生计,以互相灌输。其道与中国正相反,而反不匮。此为理财妙义,其中彼此得失甚多,不能以一言断。今德人亦俭啬能积贮,然合而论之,分利互输,更易致富,欧人之法尤善。今美人之效既大著矣。若仅为一人之计,亦未见其得也。
至意大利布林的西
五月三日七时,汽车行,乘之入奈波里。意人皆不解英语,游之甚难。惟欧洲埠埠有一游埠公司,皆有司事者一人在车场,以代游客料理。其冠皆有游埠公司字号,英语名之曰“哭”。其人必解英、德、法三大国之语,乃能应客。余乃觅“哭”人而托之。然欺诈甚,自巴连的诗往罗马,上等车价七十八唎利(意国通行之币也。每英镑易二十五喇利,略抵中土半元,而轻小仅如双毫耳)。而“哭”代买票,欺称九十八。既查其价明告之,彼乃云在奈波里少停者八十七佛郎。衣箱一件,则云须二十佛郎,後索六佛郎,其他类是。则极难信也。
意人至贫,多诈,而盗贼尤多。一英商告曰:“到罗马、奈波里客店,各行李当慎检,金钱不可置箧笥中,多遭胠箧。吾译人偶不留意,在奈波里置二金钱于房中衣内,一出房食餐而即失。吾尝在奈波里灭灯寝卧,一管房妇入室燃灯四顾。我展被举首视之,彼妇立即灭灯走出。”後雇一西仆奥人罗弼告我曰,昔在奈波里客舍夜寝挂衣,失去金数磅,与英人之言皆同。行客过此,不可不慎。与内地风俗略相近,而尤甚矣。吾之游火山也,乞儿数十,追随里许,此与印度无异。此皆吾所亲见闻者。若其褴褛之情,颠连之状,此各国所同有,又不止奈波里也。
“哭”人
贫而多诈盗贼尤多
未游欧洲者,想其地若皆琼楼玉宇,视其人若皆神仙才贤;岂知其垢秽不治,诈盗遍野若此哉!故谓百闻不如一见也。吾昔尝游欧美至英伦,已觉所见远不若平日读书时之梦想神游,为之失望。今来意甫登岸,而更爽然。意久裂于封建,乱于兵燹。虽在欧洲,而北欧各国道路宫室田野之精美,乃迥不若。自为风气,旧邦殊甚。盖自咸丰十一年立国,在我生之四年矣。此四十年中,虽经贤君相励意经营,而以贫小之国,支持海陆二军,与各大国颉颃,已极勉强。工商业虽日加奖励,而未能骤与诸大争。则贫困者,旧国固有之情,如中土然,固不能一蹴幾也。能令国盛强,农工商业亦日进,已为善治矣。足食,足兵,民又能信,三者兼致,谈何容易。孔子固言,必世而後仁。意大利之新立国也,其治未至,何足怪哉。
意大利屋形,顶多平方,类于埃及,雨必少矣。其井甚深,阑甚巨,以木架辘轳而马运之。田中多井,桔槔盈望,藉以灌溉者。特怪近海如此,雨何以少,其由当细加考问也。井处皆有累石小穹庐,以息耕者,乃解《诗》所谓“中田有庐”也。
八时到马士多利。土山戴石,皆作平方形,山极秀迤。车沿海行,平原无海堤。村落多在山巅,白屋数百数十不等。沿野种桑,果树遍地,行列甚整。耕皆以马。路皆夹小石。妇女亦有耕者,白布裙,前垂带。田间农室极朴,少雕饰。绿野秀木,与碧海相望,光景甚佳。
百闻不如一见
九时半至夫特楼,屋千家,甚新。十时後,去海入山境。冈陵陂陀,千里相属,皆作青绿色。山巅耕植皆遍,与爪哇同。盖滨海之地,秀嫩已极,宜罗马之藉以统地中海也。穿山洞数十,过桥数十。正当收麦,黄雲遍野。农家刈获,男女咸集。是地溪港甚多,而无大河,以山迫海滨故也。间有峻岭侵雲无树木者。地形山势,肥秀如江浙而过之,吾生所未睹也,抑可谓神皋奥区矣。
意大利道多夹树,或夹以墙。墙高四尺许,以碎石用灰结之。盖北欧夹道,用木篱或剪齐草树成之,无用墙者。用墙甚古朴,不美观。此罗马旧俗,亦其类华土之一也。
华土村乡,多依原野。意人村落,独凭山巅,或下至陵麓而止。巍楼红墙,冠山抗宇。夕阳斜照,望之甚佳,胜于我国。惟少林木。其宫室连比,巷道甚窄,与广州村落同。其巨室亦无园囿,间有花木,亦在室内天井。故入其中,行其巷,风致绝无。而室屋巷道,在石山上,与石之荦确相出入,亦极不便矣。
其屋尤古旧,筑之以灰泥,饰以红白,亦有不饰者。窗狭小,长尺,如广州当店。屋平顶,上或更筑小室,或一二层。登屋平顶,多在屋旁有土梯,层级而上。其制甚类印度、埃及,盖雨少之俗然也。屋极小狭,仅丈许,类中土北方然。有楼,多二层。远不如北欧之宏丽,而胜于大江以北之人家矣。但较吾广州乡落室居之广丽,则意人尚远不如也。乃知古国多相类者。即观宫室田野,意大利与我国同者甚多,亦可知进化之故矣。道中有高桥三层,拱门数十,望如巍楼。此乃仅见。
风景秀丽
村落多凭山巅
概而论之,北欧各国,皆胜于我。意国与我国平等相类。特意人少茅屋而多一楼。近者田野亦治,葡萄盈望,桑果铺棻,胜吾北方,而与吾江浙广相仿佛者也。民之贫富亦相若。吾国求进化政治之序,亦可比拟意大利,采其变法之次序而酌行之。他国则新旧贫富皆不相类,骤难仿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