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院之刻石处

九日午，游博物院。此院陈列皆白石雕像，皆希腊罗马旧物，自天神、名王、贤士、哲女皆备，凡千数。毛髮骨肉如生，筋脉摇注。希腊、罗马，古以雕刻名大地，今观之，信不虚传也。其像纯为赤体，盖非此则筋脉不见，而精巧不出，亦其时男女之界不严之故也。今男女入观者，扪娑忘形焉。中国刻像不精，以廉耻甚重，难作裸体故也。凡义有所偏重者，即有所短失，无可如何矣。其希腊刻石，别为一室，石色更奇古。然有似武梁祠画者，甚朴拙矣。

孔子真适合于今世

有刻一卧老人，手执拂，数十小儿缘其身，各有意态。有一执刀以杀其妻者，妻跪地乞之，勇恶哀乞，各尽其情状。又有上人身下马身者。其他百事万态，刻画如生。于刻像乎，观止矣。

历代帝像，有以晶为衣者。其历代完全，则以俗尚刻雕故也。中国求古人像至难。吾昔见葉兰台郎中所摹画古人像，凡名臣、名儒、名士、闺秀、名妓，凡千数，而皆元明之人。此已为海内绝作。就此一事，吾国之文明，又深愧于罗马多矣。宜欧人之自负，而轻他国也。其馀古刻花卉、鸟兽、昆虫、鱼介瓶盘，皆精选五色宝石，鳞羽精妙生动，刻之迫真。凡千万品，皆瑰宝也。自法国博物院稍得其一二外，馀国无有稍比之者。盖二千年古大国之遗都，诚非新造之邦所可望也。若美国，自矿质外无有。欲观大地雕古器古像者，舍罗马无睹矣。今丹墨、挪威之博物院，皆以灰摹刻罗马古物之一二，滋为可笑。遍游大地而未至罗马者，其犹未见古物之精美者乎。

有以杂宝石堆成花者，各如花色，如生新者。有阿剌伯文石之瓶，高尺馀，如琥珀，内有雲气，其光可鉴。有紫文石大盘，圆径丈馀，以一石成之，皆千馀年矣。一红宝石大盘，可以转动。其红宝石几，光彩动人。有灰白青玉盘，长八尺，高四尺，其环及刻兽甚类中土，与吾承德殿元时大玉盘大小型式同，疑吾华物也。有数古石墙，雕刻宫殿楼阁舟车人物皆备，极通极妙。亦有数千年如埃及物极古拙者，则与武梁祠像同矣。一宝石柱，高二丈，径三尺，上刻彼得像，一千五百年矣，亦瑰宝也。有古罗马圆梯，以砖砌成者。有前教皇租行息近之旧船，犹存三桅，形同中土。又石柱九及他遗物，于今五百年矣。瑰品万亿，应接不暇。择其动目者，偶记一二。其馀宝异，不胜录焉。

雕刻不作裸体则精巧不出

不至罗马不知古物之精美

其院之极端斜角，为教皇之观星台焉。全院楼阁，皆以白石为之，铺地皆文石砌成，各花无一同者，盖此院本教皇家也。又多有摩色画。其顶盖皆为金碧藻井，皆作画，着色精妙，皆西一千六百年者。即论此院建筑，已为他国所罕睹，况其品物乎。欲观博物院者，必于欧洲之大都，其偏方下邑，不足观也。又必于欧洲之古都，其新国近立者，不足观也。吾始到罗马游此，误以为全欧皆然。及後遍游全欧十一国，而知无比之者，乃悔游此之匆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