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说罗马之辨证

48.旧说罗马之辨证

罗马自安敦帝始与中国通,今据《后汉书·西域传》条,考而证辨之如左:

大秦国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地方数千里,有四百余城。  按罗马无“大秦”之名,译音亦无近似者。观传中所言罗马国事多夸诞,此必通商及来使之人,以中国之秦灭六国,地大威尊;而罗马之灭并各国类之,因亦自比于秦以晓中国,而加一“大”字以夸炫其盛强。展转传译,史官遂误录之。“犁鞬”之名,亦出误传,或译罗马人之一地及其奉使人之名未可知,重译之误盖多矣。“海西国”三字更出傅会,盖自安息指地中海而言。时罗马居极西,故称海西国,乃译者指地形而喻人,非指国名也,译人误译之耳。然本文言“以在海西”,则甚明白矣。

“大秦”与“海西”

小国役属者数十。  罗马虽灭埃及、腓尼基、亚尔美尼亚、叙里亚、奔多、巴的尔及高卢、西班牙、日耳曼,然皆以为藩属,或仍其王号,受其职贡,日耳曼及裏海之部落尤多。役属小国数十,乃罗马之特制实情,所谓“布尔宾”者。近之如我国朝之待蒙古、回、藏诸王,设大臣、将军以统之;远之如安南、高丽、缅甸、暹罗诸国,听其贡职。若罗马本部,仅意大利,渺乎其小耳。实非如我国,以禹域为本部之大也。

以石为城郭,列置邮亭,皆垩塈之。  今罗马石城,尚有存者。当时环七山,即以为国境,後以为城郭。邮亭始于波斯,屋大维推行之。垩墍之,当真。今罗马室,多涂朱黄也。

有松柏诸木百草。人俗力田作,多种树蚕桑。  罗马故以农立国者,至今禾麦遍野,勤于耕耘。松柏草木亦繁多,树木遍山原矣。惟蚕桑之业,出于近时数百年,或云马哥自中国携还者。若汉时有之,则丝业应大盛于欧洲久矣,此当有误。

皆髡头而衣文绣,乘辎軿白盖小车,出入击鼓建旌旗幡帜。  今所见罗马帝王将相皆髡头,则传闻至确。今欧人皆髡,乃复罗马之旧也。然所见蜡人院欧人,八十年前皆有辫髮。则辫者日耳曼之俗,与匈奴同。或匈奴入西,如曷提拉之拥兵五十万入罗马然,因而易其旧俗耶?髮无关于体肤,留而事之,废日增事,无谓甚矣。秦汉以髡为罪。而罗马先为今日之法,则罗马胜也。所见画及剧,其作罗马故事者,帝王将相皆衣绣长垂。乘车二轮,甚小如轿,无盖,前有板而後空,立而执辔。今云白盖,或别一制欤?剧场帝王将相之出入,亦有旗幡。

役属小国

石为城郭

以农立国

仪容服制

所居城邑,周围百馀里。城中有王宫,相去各十里。此指罗马城包七山为之者。王宫则自奥古士多及尼罗及卡的来、斐士巴顺各帝皆有之,故云相去各十里,今游之亦不然。

宫室皆以水精为柱,食器亦然。  斐士巴顺之鬥兽剧场,今欧史称其以玻璃为柱,又镀金柱三百六十枝,以三千馀名人肖像饰之。各国博物院犹有罗马之玻璃食器,当时传以为水精也。然亦不过此大剧场耳,非诸宫室皆然。

置三十六将,皆会议国事。  即元老院之议员也。奥古士多时,已有议员千人。後虽频更变,亦不止三十六人之数。然会议国事,则甚确矣。

其王无有常人,皆简立贤者。国中灾异及风雨不时,辄废而更立,受放者甘黜不怨。  罗马虽罗慕路为王,实起自诸村之酋长。後更民政,只有总统而无王。即屋大维之後改行帝政,亦拥“恺撒”、“奥古士多”之号,不称王。此称王者,姑译意以明其权云耳。无常人而立贤,则自尼罗之後,迎立斐士巴顺及涅尔华、大拉壤也。或并恺撒之先,民政诸统领而数之。或军队所拥立之二十四帝而并数之。其云灾异废黜者,则汉世免三公之故事,以之附会,罗马安得有此?其废者二十馀帝,皆被弑。惟地克里生自退让耳,所云不怨,或指此欤。

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今观罗马人之刻石像及画像,真所谓长大平正,且极秀美,与今意大利人同。盖高加索人种,已端正长直。而地中海人及欧人,莫不晳白,颜如渥丹。匈牙利人本出匈奴,今亦与欧红白壮丽同矣。英人居印度者,面变黑蓝。故知欧洲在寒带滨海,独擅其秀美也。欧人之迁居美洲者,颜色亦淡白矣,欧人真得地灵者也。吾咏欧游诗曰:“淫滞欧洲五月馀,遍游十国走飞车。腥鱼乾脔难为饱,华屋巍楼颇可居。风化何曾异中土,物华差可胜方舆。海在地中人色白,天骄二事果何如。”盖我于欧人无一事逊之,惟人色之白,真无如何。此大秦亦附会也。

城周百里

水精为柱

三十六将

王无常人

凡外国诸珍异皆出焉。  罗马并吞各国,珍异咸集于罗马,为大市。若西西里、埃及之五穀,波罗的海之琥珀,毛鲁塌岛之织物,印度之香料、丝绢、宝石,西班牙之羊毛、金类、革皮,英国之铁、革皮、珍珠也。而罗马人出资本畜奴隶,以为商业,行之东西各国。

以金银为钱,银钱十当金钱一。  罗马以金银为币固甚早。然我国汉时更大用金,见之《史》、《汉》者不可胜数。如汉文帝赐陈平、周勃金五十斤。梁孝王死,遗金四万斤。赵佗赠陆贾装千金。吴楚反,捕汉大将金五千斤,列将金三千斤,裨将金二千斤,二千石金千斤。汉律,赎死罪者金百二十斤。其时钱亦并用,而银亦用焉。《汉书》谓黄金一斤值钱万,银一流重八两值钱千,则一金值银五矣。其後佛像之饰太多,金日少,则废金为币。或者谓我国尚在铜国之时期,则我周汉时如何?不考古而妄自攻贬,何其愚妄也。

其人民皆长大平正

外国珍异

金银为钱

与安息、天竺交市于海中,利有十倍。其人质直,市无二价。穀食常贱,国用富饶。邻国使到其界首者,乘驿诣王都,至则给以金钱。其王常欲通使于汉,而安息欲以汉缯䌽与之交市,故遮关不得自达。  安息即波斯也。当汉时,西方只有罗马、波斯、印度数大国。罗马既有骆驼之队商以通波斯,筑石道自埃及达幼发拉的河,又有商艘百二十往来于印度,凡玻璃、纸、瓷、织染、金银工雕刻品,皆通商之品也。我国丝品,为地球独有。安息人遮之,不得达汉。商人争利垄断,当是实情。观甘英不能往,可见安息之商,碍我国之文明不少哉。其穀食赖埃及、西西里,故贱。其国用赖掠于各国之金银宝货与属地之贡,故罗马市民无税,所谓富饶也。廪邻使,或是好大喜功之实情。

至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献象牙、犀角、玳瑁,始以一通焉。其所表贡,并无珍异,疑传者过焉。  安敦为罗马中葉第一贤主,在位自西一百三十八年至一百六十一年,凡二十三年,拓路修港,创设女学及恤贫院,好哲学,为罗马极盛之时。後帝以安敦为尊号,吾以其首通中国,特购其像而归。此为中西交通第一事,然所贡品乃南洋之物,非罗马所出,亦有可疑。或以埃及、阿剌伯之品为贡耶?

从安息陆道绕海北行,出海西,至大秦。  北行出海西者,即越亚细亚土而至地中海,乃西行也。地理无少误。

安息遮关不得通汉

安敦遣使

人庶连属,十里一事,三十里一置,终无盗贼寇警。而道多猛虎、狮子,害行旅。不百馀人赍兵器,辄为所食云。亭置连属无贼,似指意大利内地,或自埃及至幼发拉的河之石道乎?经沙漠,故多狮耶?

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馀里至阿蛮国。从阿蛮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宾国。从斯宾南行渡河,又西南至于罗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极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异物焉。  阿蛮国似巴尔的,斯宾国当是亚美尼亚。以地形考之,当时罗马与波斯中距在亚西里亚土者,惟此二国无可疑者。且云渡河九百六十里即至海,当是渡幼发拉的河而至亚耳居海也。地理无少误。

《晋书·四夷列传》:大秦国一名犁鞬,在西海之西,其地东西南北各数千里。有城邑,其城周回百余里。屋宇皆以珊瑚为税栭,玻璃为墙壁,水精为柱础。其王有五宫,其宫相去各十里,每旦于一宫听事,终而复始。若国有灾异,辄更立贤人,故其旧王被放者亦不敢怨。有官曹簿领,而文字习胡,亦有白盖小车旌旗之属,及邮驿制置,一如中州。其人长大,貌类中国人而胡服。  以上所述,略采于《後汉书》,非他有所闻也。

邻国使到者,辄廪以金钱。途经大海,海水鹹苦不可食。商客往来,皆赍三岁粮,是以至者稀少。汉时都护班超遣掾甘英使其国,入海,船人曰:“海中有思慕之物,往者莫不悲怀。若汉使不恋父母妻子者,可入。”英不能渡。武帝太康中,其王遣使贡献。  赍三岁粮乃能渡海,此当就印度通商而言。若自亚细亚至罗马,安得有是?或船人之欺甘英也。如下云云,皆船人欺甘英语,当是与安息遮关之意同。甘英愚怯,辜负班超凿空之盛意。至今中西亘数千年不通文明,不得交易,则甘英之大罪也。其与哥仑布、墨领、岌顿曲之流,相反何其远哉。中国人而有此,至今国土不辟于大地,智识不增于全球,遂以一切让于欧人,皆英辈之罪也!晋武帝太康元年,当西二百八十年,其罗马王为布罗巴,太康三年被弑。改拉斯立,勤俭之主也,尝破波斯,太康五年死,或云被弑。子加利那立,亦被弑。通贡于我者,当是破波斯之改拉斯。

亭置连属

阿蛮诸国

晋书所云

甘英不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