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与中国事势之异同

93.法国与中国事势之异同

何以谓路易结欧土霸主之局耶?凡物极则反、满则倾,消息盈虚,循环相寻,天之道也。欧洲之地形,既海岛交午,其治体复君师错杂,即无有能统一而成秦皇者。则威武奢淫,君权至于路易,无以加矣。夫凡列国并立,则君不极尊,民不甚卑。何者?以得罪则有邻国可逃,仕者则有异国可从,与一统之国民无可逃邻无可仕者异也。君处列国之世,既不能独尊;而路易乘累世之威,乃行独尊之权,此必不能久,亦必不能行也。有其才以持世,仅能护持其生前,而必决裂于其身後,秦政是矣。

结欧洲列国霸主之局

欧洲不能成一统

革命之事,陈涉最先;而共和不成者,则以中国仅一帝制,无十万贵族之暴压,故平等之说,不能出也。中国地大,无主则群雄争乱;异于法小,可以巴黎而控全国也。中国民之受害不甚,故民主之义亦不大光;故虽大革命而君主如故也。若法国贵族十万,压民既甚,大僧产业,占国民三分之二,此皆中国所无者也。压力既甚,则抗力因之而生;又有异国可容,以大发之。故福禄特尔攻教、卢骚攻君之说,大昌洋以转移国民焉。能攻教者,则承路德之後,旧教压力已除。能攻君者,则承倍根、笛卡儿之後,哲学渐昌。经此孕育而後诞生焉,故革命民权之事,不能在西十六纪以前,而生于西十七纪也。英克林威尔非不革命,未畿而王权旋复;则以英之大变,不根于学理而因于事势,与中国同也。

英民权之永定,王权之永削,实在彼西千八百三十二年,亦承法馀波所鼓动也。革命共和之事,不始于他国而必出于法者,以欧洲各国侯权甚大,群侯并强,民能小动其一二,不能全动之也。惟法国削侯权夺侯土久矣,自路易十四後百馀年,诸侯未闻有称兵作乱者,皆奔走後宫以希王宠。其小侯食邑,不满千户,幾致饥寒,故尔时惟一王独尊耳。巴黎乱民,一夫夜呼,乱者四应,围王宫,撤卫兵,而迁王于市。王权一失,诸侯无力以救之,只有遁逃,故罗伯卑尔等得恣行焉。假令法不尽收侯权,强侯四布,则一有内乱反兵,定之至易。故革命共和所以独出于法者,即缘法尽收侯权之故也。

中法历史之比较

福禄特尔卢骚

革命独出于法之故

及革事已成,拿破仑以民权之公理布于欧洲,欲收人心以得其地也。不意根萌日深,故始则日、意诸小国,为民所迫而变;奥、普国大君尊,犹未及也。及法第三次革命,全欧幾动,民心全易,而奥、普从之。故革命共和之不起于奥、普者,即以强侯犹多故也。今俄民变数十年矣、所以未成,以俄公爵尚多而强故也。凡物之患,常出于所备之外。法累世英君哲相,专志于削侯权,而不知民变即从此而生。犹宋艺祖专削藩权,而狄祸由此而盛。得失相寻,阴阳互根,故君子不可不知阴阳消息之盈虚也。

然民权共和,公理也,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孔子之为《春秋》,张三世也;于据乱世去大夫,于升平世去诸侯,于太平世贬天子。《诗》主文王拨乱,存君主也。《书》称尧舜升平,明民主也。《易》曰:见群龙无首,天下治也,太平也。孔子立义广大,但未至其时而妄行之,则不可也。君主、民主之法度,譬犹方药也。方药当对其病,治法当视其时。中国未至其时,而或者妄欲师法,是大谬也。近人以民权革命共和之事始于法,多美法人。岂知侯权既削,而贵族尚压,大僧占产,又承哲学开明之後,事势迫人致然,非法人之独能卓立慓悍而取民权也,是故孟子贵于论其世也。

强侯多则革命难兴

民权共和未至其时则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