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何为而起大革命

109.法国何为而起大革命

法国何为而起大革命也?法封建僧寺之贪横,税敛刑法之苛重,民困苦不聊生,其可骇可悲,实中国人所未梦想者也。

吾国地大,古之封建,率千数百里;即极小之子男附庸,亦有地数十里。夫地大则民多,即使封君稍无道,而多取于民,亦易供给。且我春秋封建时,民税于诸侯大夫者,王者即不税之。又无大僧寺院之捐纳,故民犹易支。若法地仅二十万英里,其视吾四川一省,仅较大四万英里耳。此四万英里作国王自领。而全法国有贵族十万,是犹我四川百县,每县有一千封建小国也。夫每县有一千小国,则仅如一乡之大而已。法民当时二千五百万,是每封建国平计,不过男女二百五十人而已。及近革命之时,侯封削除,尚馀四万。则每县地尚有四百小侯,亦不过一乡而已,平计男女亦不过千人。其二十五岁以上之男子,全国六百万人,则每侯国仅百五十人而已。破碎微小,仅如中国一小地主。而贵族与公侯之号,尊骄汰侈;自侯族以外,尚有家宰及治民群官,皆仰食于此数百之民。其诸侯在此幺么境内,皆有专制君权,设宰官,张警吏,税官捕役、法吏书记皆备,牢狱绞台、生杀刑威皆自专之。恣意征税,任情徭役;按户派金,揣肥量瘠。侯不自理,委之宰官;宰官不自理,委之税吏;税吏不自亲,委之差役。层层中饱,层层敲剥。或故入人罪,而没收其产。田十年不耕者,亦没收之。江海船沉,亦收其漂泊物。其他营苑囿,开道路,筑桥梁,营城垒之事,皆役其民,不发工金。夫以此数百之民,而供应此尊侈之君侯、繁多之官吏寺僧及君吏之妻子奴婢,其何以堪之?以故弃家行乞,散走他国,山童田芜,凄凉满目,民愈少而地愈荒。地愈荒而侯愈贫,侯愈贫而苛征愈甚,民困愈不可言矣。

中国人所未梦见者

中国地大故民税轻

诸侯皆有生杀之权

本领之封君征徭,既如此其甚也。此外国税,尚有免兵之征,後遂为人头之税,虽无产业者,亦复人征二十法郎。下至负贩菜傭,亦收四法郎,不少宽假,否则没收家产器物以充公。其不出免兵费者,二十以下至四十岁者,皆充兵籍,辄终其身,故奸宄之人充斥焉。又有所得税,凡生计所入,取十之一。其盐税人二金,合一家众口,少者十圆,多有至八十圆者,岁分四期征之。其田穀所获,领主之侯税百之十五,寺僧税百之十四,王国税百之五十三,农民所得仅百之十九。王侯又时以盐关杂税制卖与豪家,并赐以刑罚牢狱鞭笞之权。豪家以重金购得税权,必加重税以取盈馀,不得则严刑以要之;或纵恣轻减其亲旧,而加苛于怨嫌者,民是以沸怨焉。

其领主藩侯之待其部民,专横无不至。有猎归而焚其部民二人,以火熨其足者。凡部民嫁女,必先往领主陪宿,乃得与夫婚焉。王侯大僧权贵既多,皆有生杀刑威之权;夫人贵女,又与夫并;小民误触,即犯刑网。王侯法例杂出,无所统一;一国三公,无所适从。或以怨怒施刑,或以豪强见锄,或以异教见恶,既投牢狱,任施酷刑。或传背于轮,首足屈垂;或系身于架,膝股加锯;首碎号绝,惨莫甚焉;触地犯罪,衔痛无诉。吾游巴黎蜡人院,尚见革命前各刑具,扪之心慴也。

免兵之征人头之税

农民所得仅百分之十九

部民嫁女领主先宿

酷刑

当是时,法民衣破衣,居敝屋,食草根或黑麵包,生计类牛马。其岁饥,则饿莩载道。虽以巴黎豪富,在午前七时,求麵包于市不可得。一邑人民四千,饥民仰赈者已千七百人。巴黎人七十万,仰赈者六十一万人。一乡户仅十数,男女不嫁娶者三十馀人;有子不举,畏无以养也。自路易第八时,西千七百十五年,以大饥死人二百馀万,去法人口三之一。其後仍岁荐臻,恶疫流行,道馑相望。人弃稼穑,土地荒芜,即沃土亦隔岁一耕。收获愈少。民困弥甚。各州郡民,有但以胡桃乌麦为食者;体羸血枯,少女若妪。贫丐十百连群,各郡邑穷民仰赈,皆以三四万人。即巴黎近郊,亦复人烟稀少,行路断绝。有行四十里仅遇四人,更行二十里,仅见三户而无一人者。当时民困既极,生计阙乏,自无知识,百人无一读书识字者。法人民之颠连愚蠢,可悯可怜,殆中国人千年所未闻未见,而未能梦想及之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