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去赤石的前一天下过暴雨，进入赤石村的土路泥泞不堪，司机在说着什么，坐在后排的我却听不太清，隐约是“去那里干吗，有什么好看的”，仿佛汽车的激烈晃动也顺便把他的声音甩远了。穿过田野，绕过机场，在赤石暴动纪念碑前，司机把车停下，让我自己走进去，并告诉我“要出去是打不到车的”。

赤石村的小巷里，被暴雨打落的花瓣安静地躺在石板路上，成群的鸭子正排队走向溪边。小巷深处是成片倒塌的老房子，瓦片、石柱、木房梁间已长出成人高的树，小鸡在草丛间上下乱蹿，干瘦的猫趴在断墙上发出微弱的叫声，大黑狗警惕地盯着我，盯得我哆嗦着迈不开腿……来之前听说赤石破旧，但这里的破败程度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再往前一点走，溪边的大路便是当年的街市了吧。高高的骑头墙、繁复的砖雕，破旧却难掩华美，依稀可见旧时的风采。赤石街当年的繁荣仅次于崇安县城的水东街，与星村街、曹墩街、城村街、下梅街并称为“下府帮”商家必走的“六条船”。鼎盛时期，熙熙攘攘的赤石大街上，茶行里飘出悠悠茶香，茶楼里留声机传出靡靡之声；林立的会馆灯红酒绿通宵达旦；码头上，木船、竹筏正在装茶卸货，或待发下行……如今，空留下这古渡口的断井残垣述说着它的半世峥嵘。

时有战斗机呼啸而过，撕裂村庄的宁静，其他时间都可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想找个人来问，问这村庄为何如此破败。可我一个人都找不到，只有晾在两树间绳子上的衣服，证明这里还有人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