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护好自然“天选”
在《武夷茶叶之生产制造及运销》茶史“晚近期”部分,林馥泉历数了岩茶从康熙时期因产制之法已“愈臻完善”而运输竹筏“转运不绝”的盛状,一路到后来因战乱败落,感叹到:被称为“天产”之夷茶,其前途不堪设想。可见林馥泉时代,虽工艺已经完善,人们依然视岩茶为天地自然造物。
可能有人以为只需一段带枝带叶的截枝,以一种植物克隆似的方式复制现有名丛,就可以淘汰掉一时辨不出个体优势的菜茶。还有人想反正桐木关保护区和外山存着不少菜茶,大可以移来正岩,种出又一个水仙。殊不知那一山一土的所生所长易山易土至正岩后,未必都能像水仙一样“入乡随俗”,毕竟自水仙入武夷这一百来年,真正能根深叶茂融入本地的外来茶,也就水仙一个。
在人人都懂“小气候”的武夷山,人们一定最能理解特定环境下才能出相应茶的道理。可现下正岩区域中,武夷菜茶群体种的面积日渐萎缩,连鬼洞这个武夷茶的“伊甸园”也被肉桂大肆入侵着。
论科学,在生态视角下,菜茶也好,奇种也好,名丛也好,都是武夷岩茶的基因库,保护好了,岩茶才可千秋万代地传下去。尽管通栽培,晓遗传的育种专家去介入植物的遗传繁衍,干了造物主的活。但也是他们,才最为确定人类的选育代替不了自然。
那么,自然界里一片不被人类刻意介入的茶地是怎样的?可能一株呈紫叶,一株白叶;一株叶形如卵,一株利如短剑;一株四五叶还柔嫩如绸,一株却嫩不过一叶就瞬而蜡质。这还都只是外形上的千容百态。内质上,一片无人为干预、自然原生系统下的茶地,简直就是个茶叶风味库。这一株可能苦涩得要收紧嘴,减少口腔与叶子的每一丝接触。那一株却鲜爽回甘,回味良久。再一株或许对应上曾喝过的某泡茶,在记忆库里反复翻找。生物遗传上,这样一片茶地就是一个基因库。这一株或许带抵抗某种病害的基因,那一株可能有合成高含量氨基酸的基因令茶味鲜爽。
正是茶树这些个体差异的存在,才让前人细致探微,辨查各株茶树,及其周遭环境,进而有百花名丛。比如原产九龙窠九龙涧峡谷凹处,终日极少有阳光直射的茶树,被命名为“不见天”。比如外鬼洞一圆形茶地,恰有水沟从中转而流过,右上角、左下角各一株名丛,即成“正太阳”、“正太阴”。
多数人对生物多样性认识片面,只晓得物种的多样性,却不知它还包括遗传的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多样性。20世纪70年代末一种草状矮化病曾令东亚地区面临稻米危机,生物学家们在全世界疯狂搜寻抗病基因,最后在印度一山谷中找到一种含有此种基因的野生稻米,危机才因此解除。这便是同物种下遗传多样性的意义。
物竞天择这个词的主语里没有人为,择优除劣不能只以人类一时的需求为标准。不论达尔文进化论,还是被称为新达尔文主义的现代进化论,都认为有权做出择谁弃谁的判定者是以自然为主体的。甚至随着人类对遗传、生态和古生物更深入了解后,不断完善中的现代进化论,对自然这个造物主越加信服,越加肯定自然群体中遗传多样的重要性。

武夷百花名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