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研究进展
中医古籍中,并无大肠癌之名称,依据其临床表现,可归属于中医“肠风”“肠积”“肠覃”“脏毒”“积聚”“锁肛痔”“盘肛痈”等疾病的范畴。
(1)病因研究
《医宗必读》曰:“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张景岳曰:“脾肾不足及虚弱失调之人,多有积聚之病。”“脾胃怯弱,气血两衰,四时有感,皆能成积。”《圣济总录》云:“脾胃虚弱,饮食累伤,积久不去,结在肠内,与正气交争……积块有形。”可见正气虚弱、脾胃不足、饮食不节或外感均可导致本病的发生。
徐力认为大肠癌发病内因以脾虚、肠弱、肾亏为主,其病位在肠,与脾、胃、肝、肾关系密切[1]。曹洋等[2]总结陈锐深经验,认为大肠癌患者发病关键是脏腑及经络功能失调,倡“正气内虚”。裴正学用肺肠表里关系阐释大肠癌的发生机理,认为风寒之邪由表入里,发为肠癌[3]。由上述论述可见,大肠癌的病机特点是本虚标实,病位在肠,与脾、胃、肝、肾关系密切。其发病病因有内外之分,年老体弱或正气亏虚,脾肾不足,情志不畅,饮食失调是内因;起居不慎,感受外邪是外因。内外因共同作用,损伤脾胃,邪气乘虚侵袭大肠,气血受阻,使痰瘀毒结于肠腑,形成癌病。
(2)病机研究
大肠癌的发生、发展是一个正虚邪实的过程,与脾胃有关,脾胃虚弱,水停湿聚,酿成痰、湿、热、寒、毒、瘀,蕴结肠腑,气滞血瘀,聚而成积。
①本虚标实,脏腑失调
章永红认为,肿瘤多是因虚致实所致,全身属虚,局部属实[4]。吴继萍[5]认为脾虚是大肠癌的首要致病因素,认为脾胃同居中焦共为中土,一脏一腑,一阴一阳,升降相因、纳运相助、燥湿相济,经脉相互络属,互为表里,是“五脏六腑之大源”“后天之本”,故脾虚乃为万病之源。魏聪等[6]提出“脾肾亏虚”是恶性肿瘤的发病基础。以上均表明大肠癌病机乃本虚标实、脏腑功能失调。
②痰、湿、热、寒、毒、瘀互结
储真真认为脾气亏损是大肠癌的发病基础,为致病之本;痰、湿、热、寒、毒、瘀等邪毒留滞肠腑是致病之标。郑伟达认为肠癌乃正气内虚,脾肾不足,湿毒瘀滞于下而成[7]。赖象权等[8]认为痰、气、火相夹是产生大肠癌的重要致病因素。魏文浩[9]认为大肠癌是痰瘀凝聚所致。贾小强等[10]认为瘀毒留滞大肠是大肠癌的重要机制。裴正学认为肠癌是风寒之邪所致[3]。可见肠癌的根本病机是在各种致病因素作用下,脏腑功能失调,气血逆乱,痰、湿、热、寒、瘀、毒互结于肠腑发为本病。尽管肿瘤临床分期不同,虚实各有偏盛,但大肠癌的根本病机“正虚邪踞”“邪盛正衰”则是一致的。
(3)证型研究
①各医家经验辨证分型
中医是一门经验医学,临床中各位医家经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形成了各自行之有效的大肠癌辨证思路,并总结出大肠癌的经验辨证分型。国医大师孙桂芝认为大肠癌病因病机为湿热蕴毒,结聚于内,脾肾亏虚,正气不足,最终致肿毒结聚大肠而成,在此基础上总结出湿热蕴结、脾虚蕴湿、脾肾阳虚、肝肾阴虚、正虚邪实及气血双亏五个证型[11]。刘嘉湘教授认为湿热、火毒瘀滞为病之标,脾虚肾亏、正气不足为病之本,将大肠癌分为湿热蕴结、瘀毒内阻、脾虚气滞、脾肾阳虚、肝肾阴虚五大证型辨证施治[12]。蒋益兰教授指出大肠癌早期术后患者多为气血亏虚,瘀毒未尽;中晚期患者放疗后多为脾胃亏虚,热毒伤阴证,化疗后多为肾气不足,脾胃亏虚证;晚期可见脾虚血亏、瘀毒内结、湿热内蕴、瘀毒内结、脾胃虚寒、瘀毒内结、脾虚下陷及瘀毒内结证等[13]。可见,各位医家对大肠癌的总体的病因病机的认识存在共性,即病位在肠,与肺脾肾三脏密切相关,毒邪以湿热、瘀毒为主,虚实夹杂。但是,各医家辨证角度、辨证思路又有所不同,有些医家从宏观上总结临床常见证型,有些医家则根据病情进展并注重与现代治疗手段相结合而提出了大肠癌的中医辨证分型。
②大肠癌的证型规范
1996年,由潘敏求主编的《中华肿瘤治疗大成》是我国第一部中医肿瘤学专著,它将大肠癌分为5个证型:湿热蕴结、瘀毒内结、脾胃虚寒、脾虚下陷、气血双亏[14]。《中华肿瘤治疗大成》为大肠癌的辨证论治规范奠定了基础。而后,中华中医药学会先后发布了《中华中医药学会标准·肿瘤中医诊疗指南》(2008版)[15]和《中医肛肠科常见病诊疗指南》(2012版)[16],前者将大肠癌分为脾虚气滞证、湿热蕴结证、瘀毒内阻证、脾肾阳虚证、肝肾阴虚证及气血两虚证6型;后者将结肠癌与直肠癌分而论之,病在结肠可分为湿热蕴结证、气滞血瘀证、气血两虚证、肝肾阴虚证及脾肾阳虚证;病在直肠可分为湿热蕴结证、肠道瘀滞证、气血两虚证、肝肾阴虚证及脾肾阳虚证。这两部指南是目前较有影响力的大肠癌证型分类规范。现阶段的大肠癌临床证治指南、临床路径中有关中医辨证部分则是参考这两部指南而制定。另外,两者对科研中大肠癌证型的分类也起到了重要的指导和参考作用。
(4)治疗研究[17]
①辨病为纲,分型辨证论治大肠癌
周岱翰教授根据临床实践,指出大肠癌的按病辨证应遵循“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的辨证论治思想,综合运用“四诊”“八纲”“八法”进行个体化辨证论治,扶正祛邪,调整阴阳,以平为期。辨病时善于运用现代医学技术,根据理化、免疫组化、影像资料、病理学检查结果进行肿瘤的TNM分期。周岱翰教授针对大肠癌的病理特点和生物学特性,采用具有抗癌作用的单味中药或中成药进行辨病治疗,常选用苦参、败酱草、地榆、槐花、白英草、薏苡仁或中成药小金丸、西黄丸、华蟾素片、平消胶囊等。
辨证时以四诊八纲为主要手段,综合临床症候表现,研究疾病的病因、病机及其发生、发展、传变、预后规律,辨别大肠癌的部位、寒热、虚实以及转归等,因人、因时、因地确定治疗大法而分型施治。
大肠湿热型症见腹痛腹胀,大便滞下,里急后重,大便黏液或便下脓血,肛门灼热,口干口苦,或伴发热,恶心、食欲缺乏,小便短赤,舌质红,舌苔黄腻,脉滑数。治以清热利湿,解毒散结。方用白头翁汤加减,药用白头翁15g、黄连12g、黄檗12g、秦皮12g、半枝莲20g、白花蛇舌草30g、红藤15g、白术15g、茯苓30g、猪苓30g、败酱草30g、生薏苡仁30g。
瘀毒内结型症见腹部刺痛,或腹胀腹痛,痛有定处,腹部可触及包块,便下黏液脓血,血色紫斑伴有里急后重感,舌质暗红或有瘀斑,舌苔黄腻,脉弦数。治以行气活血,祛瘀攻积。方用膈下逐瘀汤加减,药用桃仁10g、红花6g、赤芍12g、当归尾12g、三棱10g、莪术10g、半枝莲30g、乌药10g、延胡索12g、败酱草15g、虎杖15g。
脾肾亏虚型症见腹部冷痛,喜温喜按,腰酸膝软,久泄久痢,面色苍白,倦怠乏力,舌质淡胖或有齿印,舌苔薄白,脉沉迟或脉沉细。治以健脾温肾,消癥散积。方用四君子汤合四神丸加减,药用党参20g、白术15g、茯苓30g、炙甘草10g、肉豆蔻6g、补骨脂15g、吴茱萸10g、巴戟天15g、杜仲15g、生薏苡仁30g、五味子10g。
气血两亏型症见腹痛隐隐,大便溏薄,或者脱肛下坠,或腹胀便秘,面色苍白,头晕心悸,气短乏力,舌质淡、苔薄,脉细数。治以补气养血,健脾固泄。方用八珍汤加减,药用党参20g、熟地黄15g、白芍15g、川芎12g、白术15g、茯苓20g、炙甘草9g、当归15g、薏苡仁30g、灶心土15g、丹参15g。
随证加减:若腹痛、里急后重明显者,加用木香、台乌药理气止痛;便血不止,加用仙鹤草、山栀炭凉血止血;腹痛明显,腹部包块可及者,加用桃仁、土鳖虫以活血消癥;肿物增大合并有肠梗阻者,可选用大黄、川厚朴、枳实、槟榔以通腑泄热;湿热内阻者,加苦参、黄连清热燥湿;若久泻不止,可加石榴皮、五倍子、罂粟壳益气固脱;贫血明显者,加何首乌、鸡血藤滋阴补血。
针对大肠癌的复杂病机,周岱翰教授临证以正虚为本,以热、湿、毒、瘀为标,虚实夹杂致病,分为4型(大肠湿热、瘀毒内结、脾肾亏虚、气血两亏)进行辨治,此4种证型可单独出现,又可能2、3种并见。大肠湿热型患者多见于早期而癌瘤未见明显转移者,瘀毒内结型多见于中、晚期患者,脾肾亏虚型及气血两亏型见于晚期患者。早中期以清热利湿、化瘀解毒为治疗原则,兼顾扶正。大肠癌发展至晚期,正虚邪实,当以补虚为主兼以解毒散结,并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结合选用具有一定抗癌作用的中草药。
②“六腑以通为用”,强调“整体观”
周岱翰教授认为六腑最重要的生理功能是“通”。肿瘤是正虚邪盛、虚实夹杂的全身性疾病。而晚期大肠癌临床多见饮食不下、腹痛腹胀、大便秘结等症,多由腑气不通所致,故强调“六腑以通为用,以降为和”的治疗方法。“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如对腹痛滞下、脏毒脓血、肠道梗阻等治疗皆以“标急”为主,以“通利”为务,常以木香槟榔丸化裁治疗。另以解毒得生煎(大黄、黄檗、栀子、蒲公英、金银花、红花、苦参)直肠内滴注通降腑气,通利六腑,使糟粕得除,邪有出路。论治中注意从整体考虑,如大肠的传导功能会影响肺气的宣发肃降,大肠传导功能正常,人体的气机才能运行正常;反之,则会变生其他病症。另外,大肠癌因“蕴毒内结”或“毒聚肠胃”致腑气不通,而成“阳明腑实”或“热结旁流”之证,必先通降腑气,方可“急下存阴”而不伤正气。辨证均应谨记“六腑以通为用”的生理特点,贵在降气通腑,驱邪外出,进而调和全身的气机,使气机升降出入达到平衡态,从功能角度、变化角度把握生命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