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法眼文益
文益(885—958),俗姓鲁,余杭(属今浙江杭州市)人。七岁到新定智通院从全伟禅师出家,年二十到越州(治今浙江绍兴)开元寺受具足戒。当时希觉律师正在明州的育王寺(在今浙江鄞县)盛传戒律之学,文益闻名也前往学习律学,并学习儒家经典,善作文章,被希觉誉为“我门之游(孔子弟子子游)、夏(子夏)也”(《宋高僧传》卷十三〈文益传〉)。后来被禅宗玄妙旨趣吸引,决定舍弃旧学,南下游方,先投福州长庆院,师事雪峰义存的弟子慧棱禅师,无所契悟。
此后与绍修、洪进结伴南至漳州(治所在今福建漳浦),因避雨走进城西的石山地藏院,见到桂琛禅师。桂琛上承雪峰义存——玄沙师备的法系,当时受到漳州刺史王某的崇信,后迁住漳州城内的罗汉院,被称为罗汉桂琛。桂琛问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文益回答:“行脚去。”又问:“如何是行脚事?”答:“不知。”桂琛用带有禅宗机锋的语言说:“不知最亲。”这引起文益对他的注意。当文益三人在烤火时谈论《肇论》至“天地与我同根”文句(出自《涅槃无名论》,紧接着是“万物与我一体”)时,桂琛插问:“山河大地与自己是同是别?”文益说:“是同。”桂琛伸出两个指头说:“两个。”随即离开。其实在这里隐藏着一个禅机,如果回答是两个,表示山河大地与自己是“别”,同样也会遭到桂琛否定,他可以伸出一指说是“一个”。为什么呢?因为从般若中观的理论来说,山河大地与自己是相即不二的,但在禅师实际接引学人的过程中,可以根据学人的具体情况作出灵活的表示,当有人认为二者是“同”时,则可以“别”来反对,相反亦然。一个禅师能够作出这种反应是显示出他的禅悟境界的。对于桂琛的表现,文益一行感到惊奇,他们从寺院扁额得知他就是玄沙师备的法嗣桂琛禅师。在他们将要出发时,桂琛来送,指着庭下的石头问:“上座寻常说三界唯心……此石在心内,在心外?”文益答:“在心内。”桂琛笑着说:“行脚人著甚来由,安块石在心头耶?”桂琛的话大概是笑文益仍未能从不二的观点看待事物。文益没能作出回答,便与另外二人一起留下师事桂琛。据载,文益在此受法得悟。[151]
文益离开桂琛到外地游方,至临川(即抚州,治所在今江西抚州市西),州刺史请他住持崇寿院。此地与曹洞宗创始人之一本寂的传法中心所在地一样,都在原称荷玉山的曹山。[152]文益自为罗汉桂琛嗣法弟子。在此逐渐出名,前来学禅决疑者多达千人。
南唐国主李景闻名,请文益至金陵住报恩院传法,赐号净慧禅师。后来请文益入住清凉道场,直到去世。南唐保大(943—957)末,北方后周迅速强盛不断南进,南唐面临灭亡。文益在陪同李景观菊之际作偈颂以讽曰:“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暗喻南唐王朝即将败灭之意,据载李景颇悟旨趣。(《五灯会元》卷十〈文益传〉)文益在金陵传法直接得到南唐国主的有力支持,影响日著,据《景德传灯录·文益传》记载:“师缘被于金陵,三坐大道场,朝夕演旨。时诸方丛林,咸遵风化;异域有慕其法者,涉远而至。玄沙(按:其师玄沙师备)正宗,中兴于江表。师调机顺物,斥滞磨昏,凡举诸方三昧,或入室呈解,或叩激请益,皆应病与药,随根悟入者,不可胜纪。”[153]文益上承雪峰义存—玄沙师备—罗汉桂琛的禅法,在五代时期南方最大的地方割据政权南唐境内传法,前后住持抚州崇寿院和金陵的报恩、法眼二院,门下聚集很多弟子,既有国内的禅僧,也有来自朝鲜的僧人,可谓风光一时。
文益于后周显德五年(958)去世,年74岁。南唐中主李景在他病中曾亲往礼问。死后,南唐公卿穿素服送葬于江宁县丹阳乡,建塔安葬。[154]南唐国主谥文益以大法眼禅师之号,后来又谥大智藏大导师之号。后主李煜即位之后,又为文益立碑颂德,秘书监、兵部尚书韩载熙撰写塔铭。
嗣法弟子当中,德韶、文遂等14人,“先出世,并为王侯礼重”,其次如泰钦等49人“开法各化一方”。这里仅对其中的德韶、文遂、泰钦三人作概要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