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陵和赵信商定的首站游学地是九江。当时,有很多名儒在九江精舍授徒讲学。他们途经秣陵时,听闻陈参在广陵精舍传习《礼》,二人即经丹徒渡江水(今长江),慕名直奔广陵。

陈参,沛郡下邳(今江苏邳州)人,礼学名儒,曾教过一位改朝换代的人物——王莽。当然,那时的王莽还未成气候。

广陵精舍拥有一座气派的深宅大院。严子陵和赵信到达时,精舍的院门敞开着,庭院幽深,前院一清癯老者,正在清扫地上的落叶。

严子陵恭敬地立在院门外,向老者作揖施礼道,请问长者,陈参先生可在精舍?

老者停下手中活,眯一眼院门外两位后生,手指内院说,后院,东厢房。

严子陵和赵信走到后院东厢房。厢房内一年轻书生正在整理书册,他们猜度这位书生应是陈参的学生。

严子陵上前行礼道,请问学长,陈参先生……

书生闻声抬头,打量一番对方,起身还礼后问,两位来拜师?

严子陵上前一步道,我乃会稽余姚严光,慕陈参先生高名,特来广陵精舍拜师学《礼》。

余姚严光?年轻书生瞪圆了眼注视着严子陵说,你就是那位献策保大堤、辩难气文学的严光?

正是在下。

啊哟,久仰久仰!

年轻书生热情地请严子陵和赵信在书案旁落座,自我介绍说,在下广汉梓潼哀章,拜陈参先生习礼研经,承先生抬爱,在精舍助其讲学。哀章说话时姿态谦卑,语气却不无自夸。

原是先生高足,失敬失敬。严子陵和赵信起身施礼。

三人客套一番,随后高谈阔论起来。

言谈间,哀章发现严子陵已具相当学识,他暗自思忖,倘严子陵入了精舍,风头必压过自己,如此,自己在精舍的高足地位,势必受到挑战。

哀章猛然生出一种危机感。他使了个心眼告诉严子陵和赵信,先生立有规矩,他在精舍授学,向来只收五十弟子,缺一补一,概不超员,如今学额已满,还请两位另择名师。

严子陵恳请哀章引见,由他们自去说动陈参先生额外纳徒。

哀章托辞先生郊游去了,建议他俩不妨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待先生回来后,由他转达两位心意,请先生定夺。

严子陵和赵信只得起身告辞。

哀章故作热心,带他们从边门出精舍,一路送到广陵客栈,又嘱他们在客栈静候消息。傍晚,他即来客栈传话,说先生没有明言收与不收,只说崇礼之人自当依礼行事。

严子陵和赵信回味话中之义,大失所望。

严子陵何曾想到,他遇到了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个对手。他游学的第一程险些就被哀章截和。

哀章何许人?史书记载他“好为大言”,行为“甚轻贱”“颇不清”(贪财)。对哀章而言,这些只算小节。哀章留给历史的记忆,是一个特别敢冒险的政治投机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