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假日,严子陵起早备齐钓具,候着陈参外出钓鱼。毛妮过来传话,说今天先生要出门访客,不去钓鱼了,请严子陵陪同前往。

严子陵觉着新奇,他只见过先生接待访客,从没见过先生出门访客。他来到客厅,看到陈参穿一身新衣,料想先生要去拜访的客人应该十分重要。

严子陵跟陈参坐马车,七弯八拐来到一座宅院前,院门匾额上书“何府”两字。他忆起这是扬州刺史何武的私邸。

何武听见马车声响,匆匆出来迎客。何武清瘦英朗,约在而立年龄,文质彬彬又威武凛凛。

宾主互相施礼后,进得客厅落座。

何武笑问,先生昨日差人传话,说要送匹好马过来,学生甚为疑惑,先生平日最爱钓鱼,怎么不来送鱼,却来送马?你的马呢?

陈参呵呵一笑说,在此。说完,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严子陵。

严子陵心头咯噔一下。

只听陈参接着说,记得刚到广陵时,刺史曾莅临寒舍,嘱我留意千里马,今日我将相中的这一匹,带来请您检验是千里马否。

陈参示意严子陵上前一步,介绍道,严光,字子陵,会稽余姚人。

严光?何武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说,献策保大堤,辩难气文学,哈哈,这个大名鼎鼎的严光,近在眼前啊。街上传闻你剑术高超,一根树枝把一帮混混打得哭爹喊娘。

严子陵连说,惭愧,惭愧。

何武吩咐下人取剑,并说,有请子陵露一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术。

下人随即从内室取来一柄长剑递予严子陵。

严子陵二话不说,来到院子里,拔剑起舞,“飕——飕——飕——”,象鼻甩水、卧虎上岗、老鹰扑食,一招接一招,最后一个凌空反刺后旋身落地。

严子陵抱拳行个剑礼,说,请刺史指教。

此时,何武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地问,你认识陈遵孟公?

是我师父。

白狐剑娘呢?

是我师父。

难怪啊难怪。何武的眉头舒展开来。

回到屋内,何武向严子陵探问陈遵和白狐剑娘的往事,言谈间流露出他跟陈遵和白狐剑娘曾为好友。有此因缘,何武对严子陵更生好感。

何武对陈参说,谢过先生,这匹好马,我收了。

严子陵这才彻悟,原来陈参带他拜访何武,是向何武荐他入仕为官。

入仕为官是严子陵的初心愿景,是严家人对他的殷切期待,可眼下的他,心思全拴缚在《周礼》上,竟丢了做官念想。面对如此求之不得的机会,他犹豫了,犯难了。近来,他获悉当朝礼学泰斗戴圣,就在九江郡任太守,他很想去九江,向戴圣求解《周礼》之惑,只是他还未考虑妥如何向陈参说明此事。

何武心生疑惑。按常理,此等好运降临,严子陵该立马磕头道谢才是。让他意外的是,严子陵面呈难色,迟迟未予回应。

何武问,子陵是否另有考虑?

严子陵直言不讳道,我还想继续习经研礼,奠实学问根基,暂无入仕之意。然后,他把自己心里的打算和盘托出。

陈参甚为惊讶甚至生气,怒道,子陵能跟刺史,前程无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陈参不无妒忌地说,《周礼》之事,戴圣未必能够道出多少门道。

何武倒很欣赏严子陵的好学劲,他爽快地说,子陵还想做学问,我等应当支持。九江太守戴圣属我扬州刺史管辖,我可荐你去九江郡任职。你在九江郡一边任职历练,一边讨教学问,也算两全其美。

何武转而问陈参,先生以为如何?

既然何武表明了态度,陈参也就颔首赞同。

何武挥毫撰就荐书一封交予严子陵。严子陵清楚,太守品秩虽在刺史之上,但受刺史监察,这事应该足够稳妥。他接过荐书,内心暗喜,此去九江,一面入仕做官,一面拜师问学,此等美事,可谓千载难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