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末,严子陵夫妻来到缇萦医舍。缇萦刚为最后一个病患开完方子,又见新患者进门,便抬头招呼。缇萦这一抬头,让严子陵夫妻大吃一惊:眼前这个临淄名医,长得太像迟昭瑸了。

缇萦也惊讶,她的目光驻在范晋台脸上,说,这位夫人长得像极了我妹。

范晋台动情地说,是啊,缇萦疾医真像我姐。

缇萦请严子陵在医案落座,开始把脉。把完左手,又把右手。缇萦切着脉搏说,先生受了箭伤,伤及肺了,且这伤疾足有两年半近三年之久,当中又复发过一回。

严子陵暗暗称奇,这位疾医未问患者片言只语,便知患者病因病程,不愧为名医之后,堪称神医。严子陵打定主意,缇萦不问,他就不答,看她如何疗疾。

缇萦说,我为先生先开七天药方,七天后再来转方。开完药方,缇萦问,先生尊姓大名?

严子陵稍作沉思,答道,严遵。

严遵。缇萦在药方上写下“严遵”两字,说,配方就在隔壁药铺。

范晋台接过药方去隔壁药铺配药。缇萦搁笔,双手交替拍打肩背。严子陵想,整整一个上午,疾医肯定遭累。他起身说,疾医辛苦,严遵告辞。

缇萦问,先生不想问些什么?

严子陵说,我要问的,疾医定会吩咐,疾医没有吩咐,我自不好意思再问。

缇萦阅人无数,这样的患者却极少遇见。她看严子陵的面相气质,不像军伍人,而又偏偏受了箭伤,刚才问他姓名,他停顿迟疑才答,总觉此人非同一般。恰他夫人长得俊丽,容貌宛如妹妹,因而她对这对夫妻深怀好奇与好感。

缇萦说,先生此疾,不比外创,由于伤及胸肺,箭孔去腐长新,胸内积浊慢慢排泄,需要年月,尚需服药一年,药后静养两年,三年保你痊愈。先生切记,要耐心静养。

严子陵应道,耐心静养。

范晋台配了草药回到诊所,问缇萦平时是否要忌口、有何讲究。

缇萦笑着说,还是夫人关心。然后,她对范晋台说,听口音先生老家像在吴越,本不喜辛辣,就没有忌口一说,讲究倒是有一些,要劝先生少去人多人杂之地,当心冷暖,内伤最怕染上风邪咳嗽。我这药方加了黄芪、沙参等,都是用来补气强体抵御风邪的好药。

范晋台对严子陵说,可要记住了。

缇萦问,先生住在客栈还是亲戚家,最好能找一处僻静处所。

我们现住客栈。疾医放心,我们马上去找。只是人生地疏,需要一些时日。范晋台回道。

我家有一处祖宅,在天齐渊,一直闲着,你们去住正合适,不知先生夫人是否喜欢?缇萦说。

范晋台忙回道,当然喜欢。

从缇萦医舍出来,范晋台对丈夫说,这个缇萦疾医,她对每个患者都有如许好吗?

严子陵说,是你使她动了恻隐之心。

缇萦疾医就是姐姐的化身,特意来助我照顾你的。范晋台眼圈红了。

严子陵说,不提这些了。

这时,范晋台忽而想到,刚刚严子陵在缇萦面前称自己为严遵,她问,怎么,夫君也要改名换姓?

严子陵说,夫人有所不知,齐国尚在齐王张步割据之下,只有改名换姓,方可隐居疗伤。

严——遵,范晋台嗔呼一声,笑说,这名顺口,不知有何寓意?

遵,是师父孟公(陈遵)为我起的江湖名,除了余姚家人和孟公、氾信,他人所知极少,如今道出“遵”名,既可蒙蔽他人,又不至于忘本。严子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