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二十二年了，严子陵和氾信有说不完的话。天将黄昏，他们谈及晚年生活。严子陵向氾信表露，余姚是他的心心念念之地，他想回家乡安心著述，隐逸终老。

听得严子陵的愿望，氾信问，如果皇上得悉你身体康健如初，还会请你到洛阳去做官吗？

一定会。严子陵的口吻很自信。

氾信再问，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严子陵说，不去了。

如此，你不能回余姚。氾信很肯定地说。

严子陵问，为何？

氾信说，一则，我刚去过余姚祭扫父墓，你可知家乡人怎么看你？神啊。什么十二龄童献策保大堤、论猫气煞郡文学、县令喝酒子陵修桥、句余山修道拒王莽……你的故事被传得出神入化。如今，你带回去貌似仙女的范夫人，老来而得的严伦、严儒，乡人越发看你神奇，大家都把你当神仙来供，你还何以安心著述？

二则，此前朝廷曾有旨令，责会稽太守、余姚县令察访你，结果访而不得，朝廷又把你形貌描成帛画，发至各地郡县按图察访，你这一回去，岂不自投罗网？很快，你会被县令发现，因为衙役们就在你家门口候着你呢，他们将你送去洛阳，你若不愿则押着你去，你这一去，皇上还会让你隐逸终老吗？

严子陵犯难了，说，不能去余姚，难道要我上天入地不成？

氾信一琢磨，说，要不你就去富春山吧，溯浙江而上二百里，至七里泷山水相依处登岸，昂首就能仰望三百八十八丈高的富春山顶。那里有逶迤的叠嶂，参天的古木，啼唱的猿鸟，且人烟稀少，天高皇帝远，可能才是你安心著述、隐逸终老之地。

见严子陵迟疑，氾信说，放心吧，我虽年已古稀，辞官还乡，却因富春县令为我故友之子，聘我去做富春力农顾问，正可陪你几年。

严子陵一拍大腿说，就去富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