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二天,黄昏时分,严子陵坐一辆轺车,驶到严尤部军营的辕门外。他下车对守营兵士说,请通报纳言将军,纳言士张长叔,特从京师赶来犒劳攻城将士。
严子陵故意撩开车帘,让守营兵士查看车厢。一道落日的余晖射进车厢,照得轺车内一只金边木箱金光耀目。
张长叔乃京师巨贾首富,新朝皇帝的座上宾,闻名朝堂闾巷,但除了达官贵人,罕有普通士卒见过其面目。
张长叔?你是张长叔?兵士们像观赏宝物似的,上下打量这位自称张长叔的人士——只见他身着珠罗纱禅衣,头戴进贤冠,足履革鞜,十足的富豪大贾之态。
严子陵掏出一把金错刀币,一一分予兵士,说,劳烦辛苦。
一个金错刀币可抵五十货泉啊。兵士们眼馋心动,丝毫不再怀疑来者身份,他们大开辕门,点头哈腰请严子陵进入军营。严子陵的轺车直达中军帐。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轺车再经辕门返程,守营的兵士一见,纷纷交头接耳悄声细语,严子陵坐在轺车上笑容可掬,他自信预测,张长叔犒军之事很快就会传遍军营。
轺车悠然远去。
是夜,汉军成国上公王凤顶不住压力,下书向王莽官军乞降。王邑召王寻和严尤共议对策。
严尤阅过降书,击掌称好。严尤力主接受汉军乞降,兵不血刃占领昆阳,进而主力挥师南进,与汉军决战宛城。
王邑反对严尤主张,断然拒绝汉军乞降。王邑洋洋自得地说,昔日我率十万兵马,轻松剿灭翟义叛军,今有百万大军(王邑自诩),遇城而不能克,岂不有辱我军威武?我当先屠此城,喋血而进,前歌后舞,岂不快哉!
见王邑拒降坚决,严尤另谋一计说,兵法云“围城为之阙”,我军围城应留一个缺口,有意让部分叛兵逃逸出城。如此,一面让逃逸出去的人散布城内的紧张情绪,从而造成攻宛部队恐慌,动摇其军心;一面则削弱了汉军守城兵力,易于我军攻城。
王邑冷笑一声,说,纳言将军此计,是要我放走困在昆阳城内的叛军吗?
严尤说,大司空怎可无辜责我。
王邑板着脸说,听闻傍晚京师巨商张长叔,上纳言将军营中犒军去了,不会是昆阳城里派来的细作吧?王邑故意停顿一会儿,“哼”了一声道,可惜啊,京师那个张长叔上月死了。
王邑没有故弄玄虚,京师那个巨贾首富张长叔确实死了。只怨严尤近来一直征战在外,对京师发生的事不甚了解。
严尤顿时哑口无言。他闷声不响地回到自己营帐,拿来一把军刀,劈开铁锁,打开金边木箱一看,里面装的全是砖块,哪来什么金错刀币。
严尤确认自己中计了。严尤心中忧惧。他忧惧消息无胫而行。他本来还想建言王邑先挥主力反包围宛城,现在看来主帅对副帅已高度怀疑,副帅再高明的谋略也不可能被主帅采纳,一切只能就此作罢。
严子陵的离间计立显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