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月×日
“现在我们就在自己身上寻找一下交流时放光和受光过程中的潜流,好使我们通过亲身体验来认识到它,”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建议说。
我们分成一对一对坐下,我又跟戈伏尔柯夫坐在一起。
我们不经过任何准备,就马上开始进行外表的、形体的、机械的发光和收光。
托尔佐夫立刻制止我们。
“这是一种强制,这在放光和受光这样一种细致的、毫不苟且的过程中正是应该特别提防的。因为在肌肉紧张的时候,就谈不上什么发光和收光。
“你们看,德蒙柯娃和乌姆诺娃赫刚才眉来眼去的,他们紧紧挨在一起,好象是为了接吻,而不是为了进行那种看不见的发光和收光。
“要消灭任何紧张,不管它在哪里出现。
“往后仰!”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指挥着。“不够!还不够!还要往后仰!尽可能坐得舒服和随便些!不够!太不够!要好好地歇息一下。现在彼此望着。难道这叫做望着吗?你们的眼珠都紧张得要从眼窝里蹦出来了。随便点!还要随便点!在瞳孔里不能有任何紧张!
“你在收什么光?”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问戈伏尔柯夫。
“我想继续进行我们艺术上的争论。”
“你不是想用眼睛来表达思想和话语吗?你这样做是不成的,”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指出。“还是用你的声音和话语来表达思想,让你的眼睛来补充言语所没有表达出来的东西吧!
“也许,在争论时,你会感觉到在每一次交流中都能产生的那种放光和受光的过程。”
我们重新开始争论。
“在刚才的顿歇中,我感觉到你在放光。”
托尔佐夫指着我说。
“而你,戈伏尔柯夫,在准备受光。回想一下,在这种期待别人说话的静默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啥事情也没有!”我解释道。“我引来证明我的想法的那个例子并没有使对手信服,因此,我准备用一个新的例子来说服他。”
“你呢,维云佐夫,”托尔佐夫突然问他,“你感受到马洛列特柯娃的最后一瞥吗?那就是真正的发光。”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看!我感受这种‘发光’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简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我的老天爷!”维云佐夫发起牢骚来。
“现在,你不仅在听,而且还在努力去取得跟你说话的那个对象的心里的东西,”托尔佐夫对我说。
“除了口头上、意识上的争论和交换思想之外,你是不是感觉到,在你们心里同时还进行着一种互相触摸的过程,有一股潜流收进眼睛里去,又从眼睛里放出来呢?
“这就是通过发光和收光来进行的看不见的交流,它和水面下的潜流一样,在话语下面和沉默中不断地流着,在主体与对象之间形成一种看不见的联系,从而造成内在的连结。
“你们该记得,在某一次课上,我曾经对你们说过,可以是看着,看见,却什么也没有给予或吸收。但也可以是看着,看见同时又接受和发出交流中的光或流。
“现在我要做一个新的试验,来引起你们发光。你们就会跟我交流起来的,”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说,他坐到戈伏尔柯夫的位子上来。
“放随便点,不要神经质,不要性急,也不要勉强自己。在把什么传达给别人之先,你们必须去准备你们想要传达的材料。要把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传达出来是不可能的。现在你们就去准备某种材料来进行内在的交流吧,”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向我们建议。
“不久以前,你们不是觉得我们的一切工作和心理技术都是很复杂的吗?现在你们却能毫不费力地去做了。放光和受光的过程也会是这样的,”当我们准备好了的时候,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这样说。
“不用言语,单用眼睛把你的情感传达给我吧。”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命令我。
“单用眼睛是不可能把我所感到的一切微妙的东西都传达出来的。”
“好吧,就让那微妙的东西没有好了。”
“那还剩下什么呢?”我不明白。
“同情和尊敬的感情。它们是可以在静默中传达出来的。但是,不能不说话就使别人理解我之所以喜爱他,是由于他聪明、认真、能干和高尚。”
“你知道我想传达给你的是什么吗?”我用眼睛盯着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托尔佐夫回答。
“为什么呢?”我奇怪起来。
“因为你老是在瞪眼睛,”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说。“而要使我感觉到你所体验的情感的调子,你自己就必须深刻领会它的内在实质。”
“现在呢?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来交流的吗?我再不能把我所感觉到的东西表达得更加明显了,”我说。
“由于某种原因,你在轻视我,但究竟由于什么原因,如果你不用言语传达出来,我是无法知道的。不过重要的不在这里。重要的在于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一股潜流从你身上流出来?”托尔佐夫很感兴趣地问。
“我想,在眼睛里是有的。”我回答,重新去检查那似乎体会到的感觉。
“不对,刚才你所考虑的,仅仅是怎样把潜流送出来。你的肌肉紧张起来了。下巴和脖子拉得很长,眼珠仿佛要从眼窝里蹦出来。……我所要求于你的东西,要比你刚才所做的远为简单、容易而自然就可以传达出来。要把自己的愿望的光送给别人。并不需要肌肉的活动。从我们身上流出的潜流所引起的形体上的感觉是难以捉摸的,可是你刚才所体验到的那种紧张却会使你的血管破裂。”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会设法使你回想起我们正在寻求的、而在你生活中却十分熟悉的那种感觉。
“我有一个女学生,她把这种感觉比作‘花朵发散出来的香气’,另一个说‘光芒四射的金刚钻该能体会到这种放光的感觉’。你能不能想象到那发散出香气的花朵,或者放出光芒的金刚钻所具有的感觉呢?
“我曾经感觉到这种潜流从身上流了出来,”托尔佐夫继续说,“那是当我在黑暗中看电影,看到神奇的灯把明亮的光流投射到银幕上的时候;还有当我站在热气炙人的火山裂口的边缘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从地心冲出来的高热,并感觉到在紧张交流时从我们身上流出来的那种潜流。
“这些比喻没有使你领会到我们正在寻求的那种感觉吗?”
“没有,这些例子丝毫没有使我感觉到什么,”我固执地说。
“那么,我就从相反的方面来给你解释,”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象平常一样耐心地对我说。“听我说。
“在音乐会上,当音乐不能使我动心的时候,我就想出解闷的办法。例如,我从听众中随便找出一个人,用目光对他催眠。如果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的面孔,我就努力把自己的喜悦之情传达给她;如果这张面孔是丑陋的,我就把厌恶的心情传达过去。
“这时候,我跟我所选择的牺牲品在交流,把我身上流出来的光投射给她。在这样做的时候,我所体验到的就是我们正在寻求的那种形体上的感觉,这在你们或许也是熟悉的。”
“在给别人催眠时,也体验到这种感觉吗?”苏斯托夫问。
“当然,要是你来施行催眠术,那你一定会清楚地知道我们正在寻求的东西!”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兴奋地说。
“原来这是一种平常的,我们很熟悉的感觉!”我也兴奋起来。
“难道我说过,它是不平常的吗?”托尔佐夫诧异地问。
“但是,我在自己身上寻求的倒是一种特殊的东西。”
“常常有这种事情,”托尔佐夫说,“只要一谈起创作,大家就立刻紧张起来,变得很不自然了。
“现在再来做一下我们做过的试验!”他命令。
“我在放什么光?”我问。
“又是轻视。”
“现在呢?”
“现在你想安慰我。”
“那么现在呢?”
“这也是一种好心,不过带点讽刺的味道。”
“几乎完全正确!”我为他猜到我的心意而感到高兴。
“我们所讲的那种流出潜流的感觉,你领会到没有?”
“仿佛是领会到了,”我有点迟疑地说。
“在我们的行话中,这个过程就叫做放光。
“这个名称本身很好地说明了这种感觉。
“实际上,正是我们内在的情感和愿望在放光,这种光通过我们的眼睛或身体传达出来,流到别人那里,”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兴奋地解释着。
“受光——这是相反的过程,也就是吸取别人的情感和感觉。这个名称也说明了我们现在所谈的那个过程本身。我们就来试验一下。”
我和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交换了角色:他开始放出自己的情感,我每一次都猜得相当对。
“现在你们试用话语来说明受光的感觉吧,”做完了这种试验之后,阿尔卡其·尼古拉耶维奇对我说。
“我也要象你刚才所谈的那个女学生那样用比喻来加以说明,”我说,“只有吸住铁的磁石才能够体验到这种受光的感觉。”
“我明白,”托尔佐夫称赞了我。
我们不得不把这一堂有趣的课停下来,因为有人等着我们去上剑术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