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受命
灾情就是命令,就是冲锋号,时间就是生命。天水市地质灾害防治技术支撑单位——甘肃省地矿局第一勘查院从院领导到普通技术人员,拉响“集结号”,两个月中,中枢神经高度紧张,完全进入全员作战状态。哪里有危险,奔向哪里;哪里有灾情,第一时间出现在哪里,与政府部门一同疏散群众、安定人心、指挥撤离、帮扶安置。在暴雨不停、隐患四伏的环境中,在生死考验面前置个人安危于不顾、置家庭亲人于不顾,排查、调查,测量、拍照,选址、评估、勘查,担当了政府的抗灾决策智囊团、百姓的坚强保护神,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打响了一场抗击洪魔的“攻坚战”,在天水“7·25”暴雨山洪灾害应急排查中创造了三个“第一”,再次彰显了“地矿铁军”的光辉形象。
三个“第一”,即第一时间到达发生伤亡事故的地质灾害现场,研判局势;第一时间到达灾情不明、四面楚歌的受灾腹地——娘娘坝李子园村,向政府传递孤岛灾情;在上级部门统一调集前,第一时间积极主动响应、汇入当地国土部门的地灾应急排查中。
25号早晨,一勘院灾防院主管技术的副院长张家峰接到天水市应急中心报告娘娘坝发生山体滑坡、人员被埋的消息。他反应敏捷,立即与在武山排查地震引发地灾的院长卞伟强电话商量,责成由副院长刘峰带领技术人员刘乃强、郭文忠快速出击、直奔现场。其时刘峰正在上班的通勤车上,接到电话他半路下车,马上集合其余两位,于8点出发向娘娘坝赶赴。大雨正在倾盆而下,从天水市到娘娘坝可以从东、西、北三面进入,距离约六十公里远,可是,他们择东而进,路中断,转向西入,路受阻,折道从北突入,路也不是塌就是断。左冲右撞,几经绕道,从早晨8点一直绕到下午4点才艰难到达娘娘坝镇。行程表显示,60公里的距离走了280公里。镇上到发生事故的刘家河村还有约五公里远,只能踏着泥泞徒步而行。可是,原在路南约十米宽的刘家河这会儿像一匹桀骜不驯的猛兽,扑到路北,形成百米之宽的汪洋,汹涌狂奔,齐腰之深。无法过河,只能眼巴巴地祈望水退一些。等了一会儿,水势终于退了点,刘峰三人与国土局的同志拄着棍子绕山边线试探性地边触探边过河。阴雨天,深及大腿的河水渗骨地冰凉,令人直打寒战,他们忍着,一个拉一个,涉河而过。到达刘家河村口某市政公司的工地,看到高度约80—100米的山体滑坡,土方量约达3000方,掩埋了这家公司已建好的部分仿古建筑,而被埋人员中救出的几人,正被老乡用土制担架艰难地往出抬送。
他们立即展开现场紧急排查,查明滑坡发生原因、规模,分析了存在的险情,向在场的乡村干部提出应急处置方案,安慰了受惊的民工,之后匆匆往回赶。晚上11点半,赶到市国土资源局参加天水市常务副市长郭其若、省国土资源厅副巡视员钟义和省地矿局副局长苟少峰召集的情况通报和应急排查部署会,把真实的险情第一时间通报市、厅、局领导,为组织抢险救灾提供了第一手信息。此时,已是次日凌晨两点四十分。刘锋的妻子患有滑膜炎,一直卧病在床,睡眠本来就不好。奔波了一整天的刘锋,既不忍心半夜回家打扰妻子,也带着对妻儿长期照顾不周的满心愧疚,就直接回单位,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和衣而睡。
次日凌晨5点刚过,天蒙蒙亮,一勘院机关院子里,嗒嗒嗒地响起一阵一阵的脚步声。5点半,暴雨导致供电中断的院部会议室亮起了蜡烛和手电,院长丑永魁在此主持召开全院应急排查动员部署会。他动情地说,我们生活、工作于天水,天水养育了我们,堪称我们的第二故乡。天水遭灾,就是我们家乡遭灾。作为市政府地质灾害防治技术支撑单位,我们要在关键时刻拉得出、扛得住、打得赢,誓与天水父老同在,与天水山河同在!
会上紧急从院属灾防院、总工办、水文公司、地勘所、西秦矿业公司调集10辆性能优良的越野车,和20名技术尖兵,给配发了安全绳、安全帽、应急灯、统一作业服等安全防护装备,分了12个组,于7点钟准时出发,与各县区国土人汇合奔赴灾区。
娘娘坝李子园村是这次的受灾腹地。这里有望天沟、李子园河、前驮阳沟、北峪沟、上店子沟等从东、西、南三面环绕,几个沟内分布着20多个自然村。暴雨中,乡亲们分别从几条沟里惊慌而逃,蜂拥到一个叫李子园的村子。这里地势相对平坦开阔,天不那么阴黑,地不那么沉陷,大雨中,一两天时间里竟然聚集了一万多人。这一消息传来,一勘院曾排查过这里的同志们的心抽得更紧。那才是巴掌大的一块地嘛!聚集了那么多人,雨还在下,下一步形势不估,万一……技术人员立即行动,绕道前行,进入李子园,紧急疏散、分流群众,提供帐篷及生活物资,展开应急排查。
受省国土资源厅前线指挥部的安排,一勘院承担受灾最重的清水、秦安、天水秦州三个县区。而张家峰领受的作战区域是重点中的重点——秦州区娘娘坝镇。
娘娘坝,本是一个温婉、安宁之处。相传明朝曾派花圣母娘娘镇守过境内的牡丹山,故名娘娘坝。娘娘坝镇是天水到陇南的必经之地,国道316线贯穿全镇,自然条件相对较好,全镇有28个行政村,96个自然村,2.6万人口,其中农业人口1.88余万人。2000年,全镇农民人均纯收入1175元,农业总产值1480万元。
自6月中旬以来,连续不断的降雨,泡软了娘娘坝,使她再也承受不起7月25日凌晨那场咆哮而下的大暴雨。顷刻间,魔力无边的铁爪把翠绿的山水抓出一道一道、一片一片豁口,草木皆下,稼禾同葬,泥沙俱流。洪魔无情,它怒目不瞧黎民百姓大门上“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等一副副寄予良好祝愿的春联,直接把“一帆风顺,吉祥如意”中的“风顺”“如意”吞噬,横冲而入,戳断房梁、吞没锅灶、卷走衣被,甚至魔掌横拍,房倒人埋,生灵归寂。
张家峰带领12人,在天水市国土资源局秦州分局干部的配合下向娘娘坝艰难行进。
平日赏心悦目的灌木丛林,已被连根拔起,卷入泥流,断身山野,遮蔽了道路、摧毁了民居、拦阻了河道,变成祸害,给排查工作带来额外的阻力和险象。有的地方成为一片汪洋,水流湍急,人根本无法通行,市救灾指挥部甚至动用了3架直升机深入灾区航测。
厅前线指挥部要求8月2日前全部完成排查任务,给政府提交应急排查报告,为应急治理和灾后恢复重建提供依据。时间紧,任务重,雨不停,路难行。没有退路,张家峰把12个人分成12个组,一人一组,由区国土局和镇干部协助开始排查。过不了河,就用绳子相牵,拄上棍子,冒着被冲走的危险,强渡而行。衣裤湿了,用身体烘干,烘干了,再被汗水浸湿。96个自然村、241个隐患点,他们仅用了两天时间便完成了野外排查。
这是一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被汶川地震、玉树地震、舟曲特大山洪泥石流、云南旱情等灾害考验过的被喻为“地矿铁军”的队伍,然而毕竟不能飞翔、不会缩地。每天早晨7点从单位集合出发,自带干粮和矿泉水,尽量轻装简行,中午排查到哪个点,席地而坐,解决午饭。干到天黑,这才往回赶,到单位时总是接近子夜。汗一身、泥一身,是小菜,最怕的是渡河,河水暴涨时,他们必须冒着生命危险手拉手拄着棍子摸着石头过河。“当时任务催迫,倒没觉得太害怕,前两天我又与区政府领导去核查时,看到洪水退后,战壕一样七扭八歪的河道,才沁出一身冷汗。当时万一谁滑入这深沟里,绝对被洪水卷走了。”张家峰说这话时,额头上竟然沁出一层细汗。
灾防院总工张家峰与同事在灾区排查中
真正感觉“提着脑袋干事情”的事还在后头。8月1日当他们提前一天给厅前线指挥部提交了应急排查报告后,本以为可以放松地睡一个囫囵觉了,岂料,一个电话把张家峰逼到墙根上。原来,通过两个月的“风雨同舟”,秦州区政府一位私交不错的领导打来电话,请他给出一份何去何从、孰留孰撤的建议书。乖乖,这是关乎政府决策、百姓生命财产之大事,比应急排查责任更大、更严谨。推掉吧,这位领导请辞恳切,都说到“兄弟,就算帮我一把”的份上;答应吧,牵涉的责任重大,张家峰本可以放松的神经又一夜紧绷。或者说,他就根本没有睡踏实。微曦初露,朦胧中,这位领导的电话再次响起,说上级政府要求第二天就要这个结论。
房倒屋塌、家毁人散的场景,再次一一浮现眼前。今年天水地区的汛期还有两个月,他太懂得现实的残酷和政府的焦急。
一番冷静的思量后,张家峰黑瘦的脸上,登时棱角分明。他“啪”地拍了一巴掌桌子,答应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甚至想到万一哪一个点没预测准确,造成新的灾害,可是要偿命追责的后果。只有半天加一晚的时间,他太需要几个同事协助。叫谁呢?扳着手指一个个地筛选,“不行,他才工作两年,万一……”“他的孩子才十岁,也不行。”最后的结论是,把哪个也不能搭进去,一咬牙只有自己干了。他向院长卞伟强拍了胸脯:“这事万一出现失误,责任我一人承担。”
仿佛是电视剧中大义凛然的情景,真的在我们眼前出现了。
这才叫“担当”!
默默地把这次所有的排查资料调出,把地形图调出,把去年汛期排查结果调出,对照、梳理、分析,能少撤一处,就能稳定一方(老百姓一听撤,马上人心慌乱),但少撤,得保证汛期安全哪!
整整一晚上,点了多少次鼠标不记得了,打开多少资料不记得了,揉了多少页废纸不记得了。看得着的是桌子上丢着两三个空烟盒,和烟灰缸里堆得像小山似的烟头。凌晨5点多,《娘娘坝镇各村组地质灾害预防及应对建议》出手了,以邮件发给对方。这一建议书,把娘娘坝镇人口分撤、留、预警三大类,完全撤出人员9000多人,提出撤有撤法,留有留理,预警不可马虎。当天下午,区政府开会部署撤、留、预警工作。会议一结束,张家峰就接到那位领导打来的电话:“兄弟啊,你等于救了我一次,会议肯定了你的结论,采纳了你的建议,辛苦了!”“咚”的一声,张家峰听到自己的心落回原地,一仰脖子靠着椅子睡着了。